田法
《此事難知》上面講，大凡治病(bing)，先調其氣，次療諸疾。
可怎么調氣機呢？
老師說，最常見的氣機(ji)失(shi)(shi)調(diao)，有氣虛氣陷氣滯(zhi)氣逆四種，針對(dui)這四種氣機(ji)失(shi)(shi)調(diao)，可以用四大法。即氣虛則(ze)補，氣陷則(ze)升，氣滯(zhi)則(ze)疏，氣逆則(ze)降。
然后(hou)老師便利用看病的(de)閑余時(shi)間(jian)，給大家講(jiang)調氣機常用的(de)田甲申由四大法。
什么是田法？
田(tian)就(jiu)是填補(bu)之意，氣不(bu)足了既要填充補(bu)充之，所以臨(lin)床上你摸到病(bing)(bing)人(ren)(ren)脈象癟下去，沉取無力，細弱，鼓動不(bu)起(qi)來，肌肉也比較松弛的(de)，這常見于中老年人(ren)(ren)還有久病(bing)(bing)慢(man)病(bing)(bing)體虛(xu)之人(ren)(ren)，他們身體就(jiu)像癟了的(de)皮球輪胎一樣，急需要充氣，這時就(jiu)會用到田(tian)法(fa)。
有個五金店(dian)的老板，最近干活(huo)老覺得疲憊，睡(shui)覺醒來后，覺得跟沒睡(shui)一樣，不想說話，記憶力減退(tui)，一摸他脈象，沉弱，力量不夠，整(zheng)個氣都(dou)沒有把脈管(guan)填充(chong)足。
老師說，這種脈象(xiang)就像自(zi)行車輪(lun)胎(tai)沒氣，你騎起(qi)來很(hen)費勁，所(suo)以(yi)病人特(te)疲勞。
老師隨手給他開了(le)黃芪建中湯，五劑藥下(xia)去(qu)，回(hui)來完全變了(le)個(ge)樣(yang)子，精神(shen)充足(zu)，走(zou)路有(you)勁，反應都變快。
老師(shi)笑笑說(shuo)，這就像田地里的(de)禾苗，久旱(han)逢(feng)甘(gan)露，荒(huang)涼土壤上的(de)草木得到肥料一樣，馬(ma)上腰桿子挺直(zhi)，神(shen)充氣足。
但我們(men)看老師用黃(huang)芪建中湯時，還(huan)加了些陳(chen)皮木香。
老師說，用(yong)田法(fa)(fa)來填(tian)補(bu)，用(yong)的是(shi)一(yi)派補(bu)氣(qi)充氣(qi)的藥，這(zhe)些補(bu)益之(zhi)藥容易(yi)壅塞脹滿(man)，容易(yi)跟痰濕(shi)(shi)結交在(zai)一(yi)起，所以在(zai)補(bu)氣(qi)的田法(fa)(fa)里(li)頭，常配合(he)陳皮、木香、砂仁、半夏等行氣(qi)化滯，消痰除濕(shi)(shi)之(zhi)品，使病人吃(chi)藥后不脹滿(man)，補(bu)而不滯，不生痰濕(shi)(shi)。
甲法
那么甲法呢？
大家看(kan)甲字是(shi)不(bu)是(shi)往下一(yi)豎，所(suo)(suo)以甲法(fa)就是(shi)下行之法(fa)，大凡脈(mo)勢上越，都反(fan)應(ying)出氣(qi)(qi)血并(bing)走于上，應(ying)該引氣(qi)(qi)下沉，以養內臟。所(suo)(suo)以我們(men)常用通腑降濁，引氣(qi)(qi)歸元(yuan)法(fa)，使氣(qi)(qi)化(hua)下行不(bu)作(zuo)勞。
上次有(you)個(ge)病人(ren)，大家(jia)最深刻，說話聲音洪(hong)亮(liang)，人(ren)微(wei)微(wei)有(you)些狂躁(zao)，他徹夜難眠，面紅耳赤(chi)，連眼珠都有(you)些發紅。
老師說，你們來體會一(yi)下這最典型的上越脈(mo)勢。
大家都一(yi)個一(yi)個摸過，明(ming)顯感到上越(yue)的脈勢，就像一(yi)個氫(qing)氣球直接要往(wang)天上沖一(yi)樣。
老師(shi)說，這(zhe)種(zhong)脈勢的中(zhong)老年人(ren)(ren)就容易腦溢(yi)血中(zhong)風，甚(shen)至狂躁失眠，如果這(zhe)種(zhong)病人(ren)(ren)再稍微喝些(xie)酒，發發脾(pi)氣，激動一下，那就麻(ma)煩(fan)了(le)，很容易出血。
這(zhe)病人(ren)點(dian)點(dian)頭說，是啊，我經常牙出(chu)血，有時還(huan)鼻子(zi)出(chu)血。
老師說，這(zhe)種(zhong)情(qing)況，你們都會治了，降本流末，引濁陰下達。
于是用(yong)了(le)溫膽湯合腸六味，這最經(jing)典(dian)的甲(jia)法組(zu)合，還(huan)加了(le)龍骨、牡蠣。
為什么呢？
大家看，這氫(qing)氣球往上飄，你(ni)如果在下面掛上一些沙袋石頭，它就飄不(bu)起來了，而龍骨(gu)、牡蠣就是專門把上沖的(de)脈勢收下來的(de)經典藥對，從上中焦膽胃，收到下焦胱腸。
所(suo)以病人吃藥，當天就神清(qing)氣(qi)爽，睡覺沉穩，第二次來(lai)復診時(shi)，就沒有那(nei)么樣緊張焦慮亢盛了，而鼻子容易流(liu)血、牙出血的癥狀(zhuang)隨(sui)之消(xiao)失。
這叫血(xue)隨氣(qi)升降，氣(qi)逆則(ze)血(xue)出，氣(qi)降則(ze)血(xue)收(shou)。運用甲法把氣(qi)收(shou)降，則(ze)狂躁血(xue)出之癥(zheng)頓消。
老師接著說，像少腹逐瘀湯，桂枝茯苓丸，蘇子降氣湯，三子養親湯，導(dao)赤(chi)散等，這些都能夠把上(shang)逆(ni)的濁氣、肝火、痰濕(shi)，從咽(yan)喉胸肺，一直降本流末，收到大腸，肛門膀(bang)胱排出去，都屬于甲法范疇(chou)。
所(suo)以甲法運用(yong)非常廣泛(fan)，大都氣逆諸癥(zheng)皆(jie)可用(yong)之(zhi)。
（任之(zhi)堂通腸六(liu)藥：火麻仁(ren)、豬甲(jia)、苦參、艾(ai)葉(xie)、雞屎藤、紅藤）
申法
申法又不同，它是(shi)在(zai)調升降的(de)同時疏解中焦關郁(yu)，令上下氣(qi)機一齊(qi)通開(kai)。
老師說，申(shen)法在臨床(chuang)之(zhi)中(zhong)(zhong)運用最為廣(guang)泛，臨床(chuang)上很多(duo)病人思慮過度，氣(qi)機(ji)郁(yu)結(jie)，飲食不(bu)節，腸肥(fei)肚滿，這些一系列中(zhong)(zhong)焦肝(gan)膽脾胃氣(qi)機(ji)郁(yu)滯(zhi)，導致的各(ge)類病癥(zheng)，皆可以用郁(yu)者達之(zhi)，結(jie)者散之(zhi)的升降(jiang)疏(shu)達大法。
大家看申字(zi)是(shi)不是(shi)上通下達，就像種子下面長根，能疏通土(tu)壤(rang)，上面破土(tu)而出(chu)冒芽可以條達理(li)順(shun)氣(qi)機。
所以像(xiang)麥芽(ya)谷芽(ya)，這(zhe)些(xie)種(zhong)芽(ya)類的藥物，可以說是申(shen)法(fa)最形(xing)象的代表，既能(neng)夠(gou)疏肝(gan)，也能(neng)夠(gou)健脾(pi)，既可以理氣，又可以降(jiang)濁。
有個白領，不想吃(chi)飯，經常(chang)嘆氣，覺得很(hen)郁(yu)悶，他(ta)的(de)口(kou)頭禪(chan)就是郁(yu)悶兩個字。
每天工作都沒有笑臉，找(zhao)不(bu)到幸福。
老師說，這氣機堵住了(le)，雙關脈郁，當然不開懷。于是教他用麥芽、玫瑰花，加些(xie)姜(jiang)棗來泡茶。
這樣喝了一個多星期，左右關脈郁(yu)結條(tiao)達，氣(qi)血(xue)舒展。他再來復(fu)診時，都是(shi)帶著微笑。
看到病人皺(zhou)眉變(bian)得舒展(zhan)，我們醫(yi)生都會覺(jue)得很有成(cheng)就感(gan)，所以哪(na)個(ge)醫(yi)生能夠(gou)幫(bang)助病人，把(ba)郁結解開，把(ba)滯塞理順，那(nei)他(ta)就是高手。
我們(men)很奇怪地問，老(lao)師(shi)，為何用麥(mai)芽、玫瑰花，這些疏(shu)通的氣藥時，還要加些姜棗呢(ni)？
老師笑笑說，疏(shu)通的藥(yao)就像(xiang)將軍，他在理順氣(qi)機(ji)的同時(shi)，會(hui)消耗人體的真(zhen)元。
所以用兵打仗，前(qian)提(ti)要糧(liang)草充足，用一些(xie)疏泄的(de)藥物，前(qian)提(ti)是要用一些(xie)保(bao)護脾胃氣(qi)血(xue)之品。
這樣病人用完藥(yao)后，氣(qi)機理順，就不(bu)(bu)會顯(xian)得短氣(qi)不(bu)(bu)足(zu)。
原來這就是行氣(qi)不耗氣(qi)的用藥宗(zong)旨。
所(suo)以很多醫家在處方(fang)里頭，后面會(hui)加上生姜、大棗、甘草，調和(he)營衛氣血，中焦脾胃，目的是藥(yao)物能(neng)運化，動力更足(zu)。這樣氣機條(tiao)達后，人就會(hui)精神。
在家鄉有(you)個砌墻蓋磚的工人，跟他兒媳吵了一架(jia)后(hou)，就悶(men)悶(men)不樂，情(qing)志(zhi)抑郁，吃(chi)不下(xia)飯。
人是鐵，飯是鋼，一日不(bu)吃餓得慌。
你吃飯(fan)都沒胃口，體能很(hen)快就下來，果然他開始(shi)干不了活，睡(shui)不好覺，表(biao)情(qing)麻木，甚(shen)至有(you)些(xie)呆滯。
人就(jiu)(jiu)是這樣，越(yue)(yue)干(gan)活越(yue)(yue)能(neng)干(gan)，越(yue)(yue)不(bu)(bu)(bu)干(gan)活越(yue)(yue)不(bu)(bu)(bu)能(neng)干(gan)。他(ta)就(jiu)(jiu)這樣長達(da)八個月(yue)抑郁，不(bu)(bu)(bu)能(neng)干(gan)活，連老板也不(bu)(bu)(bu)敢請他(ta)去蓋磚，怕他(ta)出意外。
這八個月的期(qi)間(jian)，既是(shi)(shi)檢查(cha)，又是(shi)(shi)吃(chi)各種抗抑郁藥，人顯(xian)得更加(jia)呆傻，家里懷(huai)疑是(shi)(shi)不是(shi)(shi)老年(nian)癡呆癥。
當(dang)我們摸他脈象，雙關(guan)郁結如豆(dou)時，再(zai)問他病史(shi)，心中馬上了然。
病人還(huan)有一個(ge)特(te)點，就是平時痰多，不(bu)(bu)(bu)抽煙，也一樣有很多痰，這(zhe)完全是一個(ge)痰氣交阻在中焦，上(shang)下不(bu)(bu)(bu)得，所以(yi)人顯得呆滯(zhi)，胃口不(bu)(bu)(bu)開，情志不(bu)(bu)(bu)遂。
我(wo)們就(jiu)思考(kao)，先不管他情(qing)志(zhi)病(bing)，還(huan)是(shi)抑郁癥，反正要(yao)疏其氣血，令其調達，令升者自升，降者自降。
只有電梯恢復正常(chang)升(sheng)降，這樓房住的(de)居民(min)才會生(sheng)活(huo)安(an)定(ding)，只有人體肝升(sheng)胃降，左升(sheng)右降，清(qing)升(sheng)濁降，五臟才會安(an)好。
所以(yi)不(bu)管他得什么病，我們把(ba)握(wo)這(zhe)個升降病機(ji)，用這(zhe)個申法，使氣(qi)機(ji)上通下達，選用了小(xiao)柴胡(hu)湯(tang)加(jia)溫(wen)膽湯(tang)，取小(xiao)柴胡(hu)湯(tang)升上，溫(wen)膽湯(tang)達下，使小(xiao)柴胡(hu)湯(tang)升肝脾，溫(wen)膽湯(tang)降肝脾。
只給他開了七(qi)劑藥，他吃了舒服，又按原(yuan)方(fang)抓了七(qi)劑藥，居然胃口大開，痰濁減少，神志清爽，又開始干起(qi)活來。
后來他的(de)親(qin)人特別上門來道謝說(shuo)，我們一輩子(zi)都不忘這個(ge)救病(bing)之恩(en)。
用(yong)這(zhe)申法的關(guan)(guan)鍵，就是雙關(guan)(guan)脈(mo)郁(yu)結，這(zhe)氣(qi)機板結在那里，你用(yong)申法，就像人伸了一個懶腰一樣，特舒服(fu)。
所以像小柴胡湯，逍遙散，四逆散，越鞠丸(wan)，這(zhe)些以疏通(tong)肝膽脾胃氣機為主的代表方，都是申法的靈(ling)活運(yun)用。
申者伸(shen)也，伸(shen)展(zhan)氣機也。
這申法就符合《黃帝內經》的宗旨，疏其氣(qi)血(xue)，令其條達(da)，乃(nai)至和平(ping)。
由法
有個廣東來的病號，他(ta)每天都(dou)要上三四次廁所，一吃到不合適的東西，或(huo)者緊張了(le)，肚子就容易冷痛拉稀。
老(lao)師摸到他脈濡(ru)弱下陷，便給他開(kai)了附子理中丸。
他一看這方子，便搖(yao)搖(yao)頭說，醫(yi)生，我吃過(guo)附子理中丸沒(mei)什(shen)么效(xiao)果，而且我還看了(le)張錫純的(de)書，也服用(yong)了(le)硫磺，都沒(mei)有治好(hao)我的(de)病。
老師(shi)笑笑，在附子(zi)理中丸后面又加了(le)蒼(cang)術、羌活、防(fang)風。
這樣溫陽藥，加上(shang)風藥，就(jiu)有種(zhong)溫煦向上(shang)提(ti)拔之意。
病人(ren)抱著試一試的(de)心態，先服用兩劑藥，誰知(zhi)當(dang)天晚上吃(chi)了，本來他(ta)有夜尿的(de)，發現沒了，兩天后來復診(zhen)，不再拉稀(xi)便(bian)溏。
他然(ran)后又把方子抄了一(yi)遍，帶(dai)藥回(hui)去。
大家都想不明白(bai)，病人以前(qian)沒有少吃過(guo)附子理中丸，為何老師多加幾味風藥(yao)，把原來(lai)效果不理想的湯方，立馬變(bian)得(de)理想了(le)。
老師說，病人體虛，脈勢下(xia)陷(xian)，說明下(xia)焦寒濕重，下(xia)焦的(de)寒濕，不(bu)是單靠(kao)硫磺(huang)能化得開，也不(bu)是單用附子理(li)中丸能溫得化。
你從(cong)下面(mian)用溫藥往上蒸還不夠，稍(shao)微加點風藥，從(cong)下面(mian)往上拉，中(zhong)醫(yi)叫逆流挽舟，效果就好。
有(you)些學生聽(ting)得不是很(hen)理解，老師就做(zuo)了個比喻(yu)，好比如(ru)一件家具(ju)要運到樓上(shang)去(qu)，你下(xia)面要有(you)人托，上(shang)面要有(you)人提，一托一提，家具(ju)就容易上(shang)去(qu)。
下(xia)面(mian)托的就(jiu)是(shi)溫腎助陽的藥，上面(mian)提(ti)升(sheng)的就(jiu)是(shi)風(feng)藥。
這(zhe)下大家豁(huo)然開朗，全(quan)明白了。
隨后(hou)在(zai)一些舌(she)苔水(shui)滑，脈濡弱的各類疾病之中，不管是便溏，老人尿不盡，還是胃下(xia)垂，子宮(gong)脫垂，我們(men)在(zai)用方上把握住，從下(xia)面(mian)溫陽托起，稍微(wei)加點風藥，往上提，往往效(xiao)果極佳。
老師說這種(zhong)大(da)法就叫做由法，對(dui)于氣機下陷多采(cai)用此方，由者向上升舉(ju)也。
所以(yi)常見的胃下垂，子宮脫垂，脫肛等(deng)(deng)臟器(qi)下垂，還(huan)有婦科崩漏(lou)，白帶(dai)量多，以(yi)及泄(xie)瀉尿頻(pin)等(deng)(deng)等(deng)(deng)都是由(you)法的適應癥。
我們常選用補中益氣湯，附子理中丸，或逆流挽舟的人參敗毒散，這樣溫藥，配合升藥，就是由法的代表。
這(zhe)些溫升上達之品，使周身之氣蒸騰，下(xia)陷之脈勢(shi)上提，病癥可消，疾(ji)病可除。
本文轉自《跟師一日一得之醫海點滴(di)》作(zuo)者 曾培杰、陳創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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