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

韓愈

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

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

【題解】

這首詩的題目原為《早春呈水部張十八員外二首》，此為第一首。呈，送給。水部，水部郎中的簡稱。張十八，指唐朝著名文學家張籍，按當時風俗他在兄弟輩的排行中是十八，故稱。員外，官名。

【解讀】

全詩四句，詩意發展分兩層。

“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早春的小雨，輕柔若甘露，潤滑如奶油，滋潤著京城的大地。由于細雨的滋潤，小草冒出了芽眼兒，遠遠看去，現出一片淡淡的綠，煞是迷人；而來到近前細瞧，草芽兒稀落落針鼻兒似的，卻看不出她那一抹青青的痕。〕

第一層，詩人抓住最富有早春特征的“草色”，進行藝術的提煉與加工，將“遠看則有，近察則無”的絕妙境界描繪得生動逼真，給人以美好的藝術感受。

第一句，突出了早春“小雨”的描寫，“潤如酥”極形象地刻畫了初春“小雨”外在的特征，與內在的美好。

用“天街”修飾“小雨”，具有一種特別的韻味，使早春的雨顯得更珍貴，更甘美。“天街”，京城長安的街道，樓閣亭臺，闊街長廊，粉墻回環，頗具神話般的色彩，顯得透明，博大，宏深。初春的“小雨”就降落在這特定的環境之中。瞧吧，在“天街”的上空，細細的雨絲兒，迷迷濛濛，飄灑在“天街”的大地上。“天街”降“小雨”，孕育著生命，萌發著生機。詩人繼而對“小雨”作了形象的比喻，與生動的描繪。“天街小雨”其“潤如酥”，既有形的描繪，又有質的刻畫，極見早春“小雨”的珍貴與可喜。這樣的“小雨”滋潤著“天街”的泥土，那是最能勃發生機的，也最能顯出早春“小雨”美的特質。“天街小雨潤如酥”，辭彩秀而不艷，將早春“小雨”的本質特征寫得形象深刻，令人感到親切。

第二句，寫“草色”遠看則有，近察卻無，似無確有的美妙境界，給人以無窮的美感。

早春，乍暖還寒時候，山陰處時而還見到雪滓兒，那北風有時還夾著幾片雪花，斜打在人們的臉上，生痛的。這當兒，山野還是半睡半醒，大地半封半凍。那冬眠的小生命，已敏銳地感觸到了春的絲絲暖意，嗅到了春的縷縷氣息。特別是那“一歲一枯榮”的小草，靠了自己的靈性，在地下已聽到了春的腳步，正凝聚著內趨力，悄悄兒地呼喚著春，準備破土而出，迎接春天的到來。就在這時，一場小雨，驀然間你一抬頭，展眼看去，那原來毫無生氣的大地，呈現出一抹淡淡的綠。此時，人們會從心底喊出：“春天終于來了！”這“綠”遠遠地看，漫及山野大地，盈溢著盎盎生機。人們情不自禁地跑向前，想看個真切，想擁抱她，親吻她。然而來到近前細瞧，喲，原來她伴著“小雨”的腳跟兒，剛鉆出泥土，那尖尖的芽眼兒，針鼻兒似的，稀落落的。這“草色遙看近卻無”，頗攝春之靈魂。這一抹淡淡的綠，展示出頑強的生命力，給人們以鼓舞，讓人生出許多的希望與憧憬；這一抹淡淡的綠，是春的使者，她象征著美好的未來，她展示出向上的不可戰勝的力量。這早春的“草色”，“遙看近卻無”，寫得逼真，傳神，迷人。

“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這恰恰是一年中最好的時光啊！她遠遠超過滿京城煙柳的晚春景色。〕

第二層，突出了晚春的秾妍麗姿，與上聯形成對照與反襯，增強了藝術感染力。

“最是一年春好處”，句首用了“最”字，足見詩人對早春的情感之深，企盼之切。“草色遙看近卻無”，在詩人的心里，列為四季景色之“最”。第三句承轉，通過“最”字，強化了第二句，使其形象更為感人，韻味更為醇厚。同時喚出第四句，使之構成兩種對比的形象，兩幅對比的畫面。

物“滿”則“溢”，這一“滿”字，極見“皇都”晚春風光之盛。然而到了那時，處處是鶯歌燕舞，處處是鳥語花香；嶺嶺是飛紅流翠，山山是清泉叮咚；無處不有柳林泛綠，無處不是花團錦簇。這一切，人們司空見慣了。那宜人的氣候，遠不及早春人們剛剛感觸到的那絲絲暖意，在人們心中撩逗起欣欣然生氣，那花的海洋，綠的世界，遠不及早春那一抹淡淡的綠所給予人們的美感和希冀。在凌寒猶厲的早春二月，一場滋潤如酥的“小雨”，半睡半醒的山野，徹底地醒悟了，半封半凍的大地，被“小雨”完全化透了。具有頑強生命力的野草，暢飲著奶油般的春雨，冒著凌厲的春寒，破土而出，她把一抹淡淡的富有生命力的綠，映到人們的心坎里，在人們的心中泛起融融春意，蕩起春之漣漪。這時有誰能說得出，在人們的心中究竟充滿了多少的喜悅，萌發了多少的希望！下聯兩句中的“最是”和“絕勝”，都是頗為絕對化的字眼，其含義是統一的；“一年春好處”和“煙柳滿皇都”，卻是對比的，又是統一的，產生了強烈的對照與反襯的效果，表現了詩人對“早春”熱烈的追求與向往，表達了詩人對“草色”執著的愛戀之情。

【綜述】

這首詩通過對京城長安早春“小雨”、“草色”優美景色的描寫，抒發了詩人的熱烈贊美之情。

早春“小雨”后的景色，詩人通過精心的觀察，刻畫得細致入微，形象生動。前二句寫早春景色。首句寫“小雨”，用“如酥”比喻其珍貴與可喜。次句寫“草色”，“遙看”有，“近卻無”，逼真地描繪出初春草色的特點。后二句抒情，言早春“草色”勝過滿城“煙柳”的暮春景象，表達了詩人對“早春”的無限熱愛與贊美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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