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元·白扇箴》原文注釋與譯(yi)文

前雖有《雅歌扇箴記》，失此箴二十余年矣，偶得之，記此。扇心若車軸，扇股若車輻①，外轉而中定，君子則之，以正其主。竹為之骨，紙為之肉，君子師之，剛其體而柔其敷②。斂之則方，張之則圓，君子視之，以神其變。遇書字矣，遇畫圖猗③，君子鑒之，以慎其習。樸素其質，層疊其文④，君子取之，以淑其身⑤。時夏則出，時秋則藏，君子襲之⑥，出處云臧⑦。鼓之風宣，不鼓則否，君子友之，以箴其口。天地有氣，搖之使動，溽暑過極⑨，揮之使冷，小物能調燮⑩。君子法之(11)，以自理其性。逐蠅以凈幾，驅蚊以愛軀，蔽目以閑神(12)，涼枕以悅親(13)。君子用之，以行其仁。康節不遑以勤其業(14)，吾取諸義，聊以警愚心。

王子日省十四事(15)：心無妄思與?口無妄言與?耳無妄聽與?目無妄視與?足無妄走與?坐如尸、立如齊與(16)?事親愛而敬與?待弟和而莊與?啟蒙嚴而寬與(17)?與人平而正與?處妻子如嚴賓與?對書如見圣賢與?寫字無愧程子與(18)?

晦夫李翁云(19)：“用無名火(20)，煉至如愚地步，如泥塑人光景，則英資不見，浮俗全銷。”末大書一“鐘”字，取大叩大鳴，小叩小鳴，不叩不鳴之義也。噫!迄今廿余載矣，于自書箴義及二賢友省戒，曾無一端可自信。手謄反照(21)，背若芒刺，使今日而即死也，豈不為九原愧鬼哉(22)!

【注釋】

①輻(fu)：車輪中湊集于中心轂上的直木。

②敷(fu)：通“膚”。

③猗(yi)：作語助，猶“兮”。

④層疊：形容層次多，復雜。

⑤淑：美好。

⑥襲：繼承。

⑦出處：進退。《易·系辭上》：“君子之道，或出或處。”臧(zang)：善。云：為，是。

⑧友：結交。

⑨溽(ru)暑：又濕又熱。指盛夏的氣候。

⑩調燮(xie)：調和。

(11)法：效法。

(12)閑神：使精神安閑、安靜。

(13)悅親：使父母喜悅。

(14)康節：北宋哲學家邵雍的謚號。邵雍(1011——1077)，字堯夫，謚康節，其先范陽人，幼隨父遷共城(今河南輝縣)，隱居蘇門山百源之上，后人稱為百源先生。屢授官不赴。后居洛陽，與司馬光等游從甚密。是理學像數學派的創立者。有《皇極經世》、《伊川擊壤集》等。不遑：沒有閑暇。

(15)王子：王法乾，顏元的朋友。

(16)尸：尸體。齊：通“齋”。齋戒。(17)啟蒙：教導初學，教育童蒙。

(18)程子：指二程：程顥、程頤。

(19)李翁：李晦初，顏元的朋友。

(20)無名火：同“無明火”，指癡妄之念，欲火。

(21)照：察看。

(22)九原：指墓地。《禮記·檀弓下》：“是全要領以從先大夫于九京也。”注“晉卿大夫之墓地在九原，京蓋字之誤，當為原。”后世因稱墓地為九原。

【譯文】

扇心像車軸，扇股像車輻，外面運轉而中心固定，君子模仿它，以端正自己的主心骨。竹子是它的骨頭，紙是它的肉，君子學習它，使身體剛強而使皮膚柔軟。收斂起來是方的，張開是圓的，君子看見它，使自己變化神奇。遇到寫字，遇到畫畫，君子借鑒它，使自己的學習謹慎。它的素質是樸素的，它的文采是層疊的，君子汲取它，以使自身美好。到了夏天則出來，到了秋天則收藏，君子繼承它，對于進退才能處理好。鼓起來則生風，不鼓則無風，君子結交它，以警戒自己的口。天地有氣，搖動讓它動，酷暑太甚，揮它使空氣冷。雖是小物，卻能調和。君子效法它，用來調解自己的性情。趕走蒼蠅使幾案干凈，驅逐蚊子以愛惜身體，遮住眼睛使精神安閑，使枕頭涼快來使雙親喜悅。君子用它，以便行仁。邵雍在事業上勤奮得沒有閑暇，我取各種意義，姑且警惕我的心。

王法乾每日反省十四事：心沒有亂想嗎?口沒有亂說嗎?耳沒有亂聽嗎?眼睛沒有亂看嗎?腳沒有亂走嗎?坐著如尸體嗎?站著像齋戒嗎?事親又熱愛又恭敬嗎?對待弟弟和氣而莊重嗎?教育學生嚴格而又寬松嗎?與人相處公平而又正直嗎?對妻子像貴賓嗎?對書像見到圣賢嗎?寫字無愧于二程那樣認真嗎?

李(li)晦初老先(xian)生說：“用無名火，煉到像愚蠢的(de)(de)地步，如泥塑的(de)(de)人的(de)(de)光景(jing)，則(ze)英姿(zi)不(bu)(bu)見，浮俗全(quan)銷(xiao)。”最后大寫(xie)(xie)一個“鐘(zhong)”字，取大叩大鳴、小叩小鳴、不(bu)(bu)扣不(bu)(bu)鳴之義。啊!到現在二十年了，對于自己寫(xie)(xie)的(de)(de)箴的(de)(de)意義以及兩(liang)位朋友的(de)(de)反省、戒律，竟沒有一點可自信(xin)。手(shou)譽寫(xie)(xie)后反過來察(cha)看，像芒刺在背。假使(shi)今日(ri)就死，豈不(bu)(bu)是墳地上的(de)(de)愧鬼(gui)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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