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王學士子端
寄語雪溪王處士,年來多病復何如?
浮云世態紛紛變,秋草人情日日疏。
李白一杯人影月,鄭虔三絕畫詩書。
情知不得文章力,乞與黃華作隱君??????????????????????????????????????????????????????????????。
這位友人,就是被元好問贊為“文采風流,照映一時”的翰林學士王庭筠(字子端,號雪溪)。當趙秉文寄詩給他的時候,大約正是王庭筠亦官亦隱,居于平生所愛黃華山(在今河南林縣西北)期間。詩之起筆是一語關切的詢問:“寄語雪溪王處士,年來多病復何如?”吐語真率,一無拿腔作勢之態,正是契闊經年的友人間相存相噓的口吻。若從畫境來說,則十四字一氣相連,勾勒了這位昔日“眉目如畫,美談笑,俯仰可觀”(元好問《中州集》)的友人,正扶病山溪間的孱弱體態。
然后在山間添幾筆似聚似散的淡淡“浮云”,在溪岸邊點綴幾叢疏疏落落的“秋草”,便是友人此刻所處的孤清幽境了。當然,詩畢竟不是畫,詩人在這里乃在慨嘆社會上、仕途中的人情世態,而并不只是為畫中人物添加幾筆映襯的景物而已。趙秉文曾經因上書言事觸犯權貴,“坐譏訕免官”;王庭筠也在此同期,“為言事者所累”而下獄。對于仕途的風云多變,世態人情的炎涼親疏,都有切身的感受。所以詩中由友人的“多病”,聯想到各自的遭際,發出“浮云世態紛紛變,秋草人情日日疏”的慨嘆,就不僅是對友人的吊慰,也是詩人酸辛的自吊了。于是畫中的浮云似也翻飛不定起來,那一榮一枯的秋草,更如在哀嘆世情之反復無常。處在這樣境遇中的友人,該又怎樣打發那秋日的凄涼?
好在王庭筠是一位狂放不羈的豪爽之士。他生性曠達,渴望的是“十畝蒼煙秋放鶴,一簾涼月夜橫琴”的自由自在;他亦好暢飲,當著“巖花覆我酒,滔面照幽妍”的盡興之際,更常有“懷人成獨醉,日暮山蒼然”的物我兩忘。所以詩人接著描摹的,正是王庭筠醉飲月下的那一副狂態:“李白一杯人影月”。那該是當年李白那樣“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的夜半友人在“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的興酣之中,竟也進入了“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李白《月下獨酌》)的境界。王庭筠與詩人一樣,還是金代著名書畫家。其“山水畫”師任詢,“枯木竹石”與“書法”,則師其舅父米芾。今藏日本京都有鄰館之《幽竹枯槎圖》卷,曾被元人嘆為“上逼古人,胸次不在元章(米芾)之下也!”而其七言長詩如《舍利塔》等,更以造語奇險見稱。這樣一位風流蘊藉的才士,倘在唐代,恐怕正如鄭虔一樣,要被玄宗推為詩畫書“三絕”了。而今,他是否正乘著酒興,在溪石間解衣磅礴,筆沾那一溪風云,欲將滿胸塊壘盡情揮灑呢?
全詩描摹至此,一位才氣橫溢、狂放磊落的友人形象,已恍然生動地挺立于字行之間。但王庭筠既自號“黃華山主”,則畫中一定不可少了這座奇山。“情知不得文章力,乞與黃華作隱居”的尾聯,便正如潑墨一般,在友人背景上化出了黃華山那雄奇的峰影。黃華山又名“隆慮山”,聳立于莽莽太行山脈的南端。元好問當年游覽此山,就曾以蘇東坡那樣的奇恣筆力,鋪寫過它那“雷公怒擊散飛雹,日腳倒射垂長虹”的丹峰翠壁、千丈水簾。能作這樣一座奇山壯崖的主人,蕩滌著如此天地造化的靈氣,王庭筠的書畫、文章,自能光焰騰耀、天機獨拔,而秉“驪珠百斛供一瀉,海藏翻倒愁龍公”之力了!全詩在“情知不得文章力”處一頓,似為抑;而后翻轉筆鋒,展開“乞與黃華作隱居”的奇境。友人王庭筠的身影,便連同他“畫詩書”三絕揮灑的飄逸,“人杯月”歌呼共醉的狂放,一起映印在黃華山翠壁、飛瀑的壯奇煙氣之間,令讀者心儀千古、再難忘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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