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漢的開國皇帝劉邦,常被看成是一個寡恩薄義的君王,看他的功臣韓信、彭越、黥布等人的下場便知。很多人解釋,無毒不丈夫,不殘暴、不先下手為強,怎么能當一代雄主呢?但問題是,人家東漢的開國皇帝,屢次以德報怨,寬待自己的仇人,他同樣也功勛赫赫,萬世英主啊,這又怎么說?
在打敗對手之后表達對他的尊重,這很多政治家能做到。但是,對于劉秀來說,像更始帝劉玄、將軍朱鮪,不僅是政敵,更是私敵,他們用手段誘殺了自己哥哥劉縯,這是深仇大恨啊。
南陽的劉縯拉起起義軍隊伍反對王莽,劉秀也跟隨。他們的隊伍與綠林軍合并了。在擁立誰當皇帝這個問題上,綠林軍戰勝了南陽的豪陽,推舉劉玄為帝,史稱更始帝。但劉縯的功勞很大,擁護者很多,加上又有劉秀這個生力軍,更始帝擔心他功高蓋主。朱秩和朱鮪勸更始帝殺掉劉縯。結果在他們的計謀之下,更始帝把劉稷和劉縯都殺死了。
作為親弟弟的劉秀危在旦夕。他假裝自己毫不在乎,還結了個婚;更始帝以為他沒心沒肺,沒有殺他。
后來,更始帝要派人收攏黃河以北等地區,劉秀主動請纓。時任大司馬的朱鮪堅決反對,怕放虎歸山。但更始帝還是心軟了,拜劉秀行使大司馬職務,持符節過河。劉秀到河北之后,迅速壯大自己的勢力,擺脫了更始的控制,最終稱帝。更始沒聽朱鮪的話,腸子都悔青了吧?
不過,朱鮪并不是作為一個奸角存在的。更始帝是因為劉姓宗親的身份才被選上當皇帝的,但是他想把異姓功臣都封王,朱鮪反對。更始沒有聽他的,一下封了20個王,其中劉姓的6個,非劉姓的14個,還把朱鮪封為膠東王。其他的人都接受了,只有朱鮪推辭說:“臣不是劉氏宗室,不敢違犯王制。”推讓不肯接受。于是劉玄改任朱鮪為左大司馬。說明這個人,是講原則的。
后來,更始投降赤眉軍,旋即被赤眉所殺。——順便說一句,劉秀待投降的赤眉帝劉盆子、樊崇等政敵,都非常寬厚,不像后世皇帝喜歡給政敵一個羞辱性的封號。
即便是更始帝失敗之后,朱鮪、李軼仍然緊守洛陽,麾下兵馬總計三十多萬。劉秀手下的大將馮異,引誘李秩投降,李秩心動了;朱鮪知道后,殺死了李秩,掌管了全部兵權。此時,已經平定了北方的劉秀親率漢軍主力二十余萬從邯鄲南下,準備攻取洛陽。但漢軍圍攻了數月都沒有攻下洛陽。
劉秀派朱鮪的舊部岑彭來勸降。岑彭到了洛陽城下叫朱鮪相見,朱鮪在城上,岑彭在城下,互相慰問。岑彭就勸說朱鮪道:“我以前受你的恩惠,常想報答。如今更始敗亡,百姓歸心于劉秀,您堅守城池又有什么意義呢?”朱鮪答道:“我曾參與殺害大司徒劉縯,又勸說更始不要派劉秀去河北,有罪不敢歸降。”
劉秀傳話:“做大事的,不忌諱小的怨恨。朱鮪如果歸降,官爵都可以保住,我怎么會殺他呢?黃河水在這里可以作證,我決不食言。”
岑彭再往告朱鮪,朱鮪從城樓上放下一根繩索說:“如果是真的,你就乘這繩上來。”岑彭靠近繩索準備上。要知道,岑彭也是在冒險,朱鮪隨時可殺岑彭,岑的舉動,足以證明他心誠。
朱鮪一看,即刻許諾投降。
五天之后,朱鮪與岑彭同到河陽。他自縛見了劉秀之后,劉秀即刻解其縛,再令岑彭送朱鮪回城。第二天一早,朱鮪率領全部部眾出城投降,劉秀拜朱鮪為平狄將軍,封扶溝侯。而且,并沒有秋后算賬,“后為少府,傳封累代。”
雖然是以德報怨,但我不認為劉秀是婦人之仁。朱鮪只不過是各為其主,談不上品行過失,也有能力。而劉秀的寬厚,是給他大大加分的;這個姿態,更進一步博得了天下的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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