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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煙總督趙爾巽“清史”難留名(五)

封面新聞 2023-09-21 15:31:46

禁煙總督趙爾巽“清史”難留名(五)

尹昌衡。

《清史稿》。

趙爾巽公館被確立為沈陽文物保護單位。

欲逃莊叟人間世,來聽成連海上琴。

1913年秋,已交卸奉天都督一職的趙爾巽,隱居青島寧陽路。當時,青島人因其巷中多住清朝遺臣,遂叫“清官巷”。不久,王公大臣蜂擁而至,于是眾人又呼“贓官巷”。趙爾巽用大量資金在青島購置房產,并在高密路、天津路、海泊路修建了大批房產租售。

與尹昌衡結怨

不甘寂寞的趙爾巽與陸潤序、勞乃宣等舊官僚組成“十老會”,以懷念過去的日子。隆裕太后駕崩時,遺老們在膠州海關舉行公祭,趙爾巽因悲傷過度,加上遭遇風寒,竟臥床不起。

窗外月兒皎潔,如同一把放在晶瑩冰塊上的刀,病中的趙爾巽時常夢見與趙爾豐攜手新政的日子,夢里的趙爾豐,常常孤獨一人馳騁雪原。每每醒來,趙爾巽老淚縱橫。憶過往,他最后悔,不該與尹昌衡結怨。

尹昌衡(1884年—1953年),原名昌儀,字碩權,四川彭縣(今彭州市)升平鎮人。曾任四川陸軍速成學堂總教習(相當于校長)、四川軍政府軍政部長,辛亥革命時期的四川名人。少年時因其身材高大,異于常人,當地人又親熱地呼之“尹長子”。

1910年,尹昌衡在廣西陸軍小學堂為張鳴岐不容,辭職回到成都。通過顏楷父親顏輯祜介紹,川督趙爾巽委尹昌衡任軍事編譯局總辦,后改任督練處會辦。時值四川已練成新軍第十七鎮,趙爾巽從東北調朱慶瀾充任該鎮統制官,其余高級職務也多由外省人擔任,由此引起川籍軍人強烈不滿,產生排走外籍軍人情緒。

尹昌衡排外尤其強烈,無形中成了川籍軍人領袖。每逢宴會場所,川籍軍人便使酒罵座,甚至指名叫罵外籍軍人無能。趙爾巽對尹昌衡很是忌憚,始終不派入第十七鎮任職,這讓尹昌衡很是不滿。兩人由此結怨甚深,趙爾巽一度動了殺心,終因無法羅列罪名而罷手。

1911年4月,趙爾巽調任東三省總督。藩司王人文代理四川總督,尹昌衡才升任四川陸軍速成學堂總教習。

1911年5月9日,清政府為了向四國銀行團借款用來鎮壓革命,在郵傳大臣盛宣懷的策動下,宣布“鐵路國有”,將已歸商辦的川漢、粵漢鐵路收歸國有。四川修筑鐵路的股東,不僅有紳士、商人、地主,還有農民,而且農民購買的股份占很大比例。“鐵路國有”收回了路權,招致四川各階層反對,從而掀起了轟轟烈烈的保路運動。

6月16日,四川保路同志會在成都成立,推蒲殿俊、羅綸為正、副會長。各地紛紛成立同志會分會,至7月全省同志會員已達數十萬,各地群眾抗議活動一浪高過一浪。與此同時,同盟會員、革命黨人和四川各地的哥老會合流,正醞釀著一場推翻清王朝封建統治的大革命。

了結一樁血仇

在此危機四伏的關頭,1911年8月3日,趙爾豐正式接任四川總督。

一開始,趙爾豐想和平解決此事,他8月4日便親臨川漢鐵路公司股東大會接見股東,聽取建議。但8月23日,川漢鐵路總公司股東大會決定:“從24日起全川一律罷市、罷課;一切厘稅雜捐,概不行納。”數日之間,成都以外各州縣迅速響應。

與此同時,四川各地的同盟會、革命黨人和哥老會領袖,正在籌劃發動遍及全川的武裝起義。這讓清廷感覺危如累卵——

9月4日,清廷向趙爾豐發出切實彈壓川人的上諭:“郵傳部奏干路收為國有,早經降旨允行,決無反汗為患。倘聽其藉亂滋事,以至擾害良民,貽誤大局,定治該督之罪。”

9月6日,清廷再次下達上諭:“查拿為首之人,解散同志會,如有不付捐稅者,即行拿辦,并掃除一切抗拒之舉”。

9月7日,趙爾豐以“閱郵傳部電文”為由誘捕了蒲殿俊、羅綸、張瀾等9名鐵路公司董事和保路會骨干,宣布解散同志會,查封了《四川保路同志會報告》等宣傳保路報刊,查抄了蒲殿俊、羅綸等人的家。成都全城震動,數千名市民涌向督署要求趙爾豐釋放人質,督署士兵槍殺20余名群眾造成流血慘案。

“成都血案”成為武裝反清的轉折點,也將趙爾豐推向人生的終點。

12月8日,成都發生兵變,軍政府都督蒲殿俊、副都督朱慶瀾相繼逃遁,成都城內一片混亂。趙爾豐在軍民懇求之下貼出告示維持秩序,交出四川政權。

為了鞏固自己在新政權中的地位,12月22日凌晨,尹昌衡誘捕了已經交權的趙爾豐,并在成都皇城壩公審,當眾盡斥其罪,并令部下陶澤琨將趙爾豐斬首于皇城“明遠樓”。

趙爾豐的死,并未為尹昌衡帶來仕途上的飛躍。

尹昌衡雖然于1912年平定了康藏叛亂,但被袁世凱騙至北京,以“虧空公款”罪判刑9年,在獄中險些被殺害。

尹昌衡入獄,趙爾巽心境稍微平復,但斬首弟弟趙爾豐的劊子手陶澤琨依然“逍遙法外”,他要為趙爾豐“沉冤昭雪”。

袁世凱得知趙爾巽的意圖后,立即授意黑龍江護軍使朱慶瀾為趙爾豐議恤立傳,并派人赴川調查陶澤琨的行蹤。

1913年深秋,得知陶澤琨在重慶后,袁世凱密令四川都督胡景尹、師長周駿,將其逮捕殺害。

一樁血仇了結,也為袁世凱之后聘請趙爾巽出山,鋪平了道路。

印書之意愈切

1914年初春,青島依舊是寒風呼嘯,趙爾巽沉重的病勢稍有起色。

3月10日,袁世凱的大總統令傳到趙爾巽府邸,袁世凱聘請趙爾巽為清史館館長,編修清史。為請趙爾巽出山,袁世凱親筆致函,奉承趙爾巽“學識淵深,諳習掌故”。

袁世凱還按當時北洋政府遠程接送貴賓的最高禮遇,特派“花車”——有豪華內飾的高級專列前往青島,接趙爾巽一家進京。

趙爾巽聘請前朝翰林院名流80余人,分任總纂、纂修、協修、提調等職,組成了修史機構。他還請袁世凱下令各地征選省、府、縣圖志以及私家傳記碑銘墓碣等送往清史館,以備修史之用。

由于經費充足,至1916年,進展順利,“纂稿尚多”。

到1926年秋,《清史稿》書稿初具規模。此時。82歲的趙爾巽健康狀況堪憂,因此,急切想在有生之年結束《清史稿》的編修工作。

經袁金鎧居中聯系,趙爾巽向張作霖等籌到一筆款項,預計用兩年審定完成全部書稿。但僅僅過了半年,到1927年春,趙爾巽突然提出,將全稿立即付印。由于當時清史館經費已近枯竭,部分編撰者也希望及早刊印,以稿費補發欠薪。如此情形下,盡管《清史稿》列傳主要審定者夏孫桐等人強調史稿錯誤疏漏太多,反對貿然付印、遭人嘲笑,但未能說動趙爾巽。

1927年夏,幾近燈枯的趙爾巽病倒了,“印書之意愈切”。此時,正好袁金鎧自奉天到京。趙爾巽便召集全館同仁至病榻前,將經費交付袁金鎧,囑托其負責刊印事務。

1927年,《清史稿》列朝本紀及部分志、表、傳共50冊刊印完畢,至1928年5月又印出其余部分81冊。至此,536卷、800余萬字的《清史稿》初步完成。趙爾巽在發刊詞中稱“此稿乃大輅椎輪之先導,并非視為成書也”,故名曰《清史稿》。

“清史”終難留名

最初的《清史稿》分關外本與關內本。

《清史稿》先由金梁(1878年-1962年,滿洲正白旗瓜爾佳氏,光緒三十年進士,曾任京師大學堂提調,民國后曾任農商部次長)攜至關外,他利用負責刊印之便,私下給自己加了“總閱”的名義,附刻了他自己的《清史稿校刻記》,又修改了某些文字,然后將印成的一千一百部中的四百部運往東北。運到東北的這四百部《清史稿》就被稱為“關外本”。后來這個版本經過修改重印,故又稱作“關外一次本”。

金梁印刷的一千一百部《清史稿》有七百部留在關內,清史館的一些人發現了金梁的篡改,又將它改回來,并取消了金梁的“校刻記”和《張勛傳》《張彪附傳》《康有為傳》,就形成了所謂的“關內本”。

時至今日,《清史稿》的版本已有關外本、關內本、金梁重印本、上海聯合書店影印本、日本印本等多種版本。

《清史稿》的出版,在一定程度上是“急救之章”,有一定史料價值,但也為后人詬病。

一是,錯誤和遺漏比比皆是,包括但不限于人名、地名、年月日之訛誤;

二是,一方面極力諛揚清朝的功德,一方面極力避諱清朝的喪權辱國,并稱揚諸遺老、鼓勵復辟;

三是,興中會、同盟會的成立以及辛亥革命前的諸多起義活動,都是清末的重大歷史事件,但《清史稿》幾乎沒有記載,對于在革命中犧牲的先烈,一律以“匪黨”相稱。

百代興亡朝復暮,江風吹倒前朝樹。

趙爾巽未能親見《清史稿》刊印出版,先于1927年9月病逝。這一年,還有另外兩位重要的人離世,一是“戊戌干將”康有為青島病逝,二是國學大師王國維頤和園自沉。

三位離去,并不會有時代碰撞的回音,就像減弱的篝火,不時蹦跳出幾顆火星。而這一切,正如三島由紀夫所說:“身體與精神的最低層頑強燃燒的火旋即歸于止熄。”

封面新聞記者 仲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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