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末風云:始皇帝大興土木,巡東方泰山封禪
秦始皇令行禁止,夢想太平,自思天下可從此無事,樂得尋些快樂,安享天年。從前秦國諸宗廟、及章臺、上林等苑榭統在渭南。至削平六國后,則令畫工前往觀視,仿繪各國宮室制度匯呈秦廷,秦始皇便擇一精巧華麗的圖樣,令匠役依式營造。當下在咸陽北坂,辟一極大曠地,南臨渭水,西距雍門,東至涇、渭二水合流處,迤邐建筑宮殿,殿宇、樓閣、臺榭、沿路連絡,層接不窮,下環復道,上架周閣,風雨不侵,日光無阻。落成以后,便將六國的妃嬪子女,鐘鼓樂器,分置宮中,無一處沒有美人,無一室沒有音樂。始皇帝除臨朝視政外,往往至宮中玩賞,張樂設宴,喚女侑筵。這班被俘的嬌娃,還記甚么國亡主辱,但期得到始皇歡心,殷勤伺候,一遇召幸,好似登仙一般,巴不得親承雨露,仰沐皇恩。可惜始皇帝只有一身,怎能到處周旋,慰她渴望,所以咸陽宮里,怨女成群,惟不敢流露面目,只背人拭淚罷了。
秦始皇尚嫌宮宇狹小,才過一年又在渭南添造信宮。后又改名“極廟”,取象天極。自極廟通至驪山,再造一極大的殿屋,叫做甘泉前殿。殿通咸陽宮,中筑甬道如街巷相似,乘輿所經外人不得望見,這也是防人侵犯的計策。始皇帝到此,算是窮奢極欲,快樂無比了。偏他是個好動不好靜的人物,日日在宮中游宴,似覺得味同嚼蠟,沒甚興趣,遂又想出一法,令天下遍筑馳道,準備御駕巡游。
所謂馳道,便是御駕往來的大路,須造得平坦寬敞方便游行。當時秦筑馳道,規定寬五十步,相距三丈,土高石厚各用鐵錘敲實,兩旁栽植青松,濃陰密布,既可防暑,又可賞景,真是最好的布置,不過勞民費財,騷擾天下罷了。始皇二十七年(公元前220年)秋季,下詔西巡,令一班文武百官護駕起行,鹵簿儀仗,很是繁盛。秦始皇頭戴冕旒,身著袞龍袍,安坐鑾輿上面。驊騮開道,貔虎揚鑣,出隴西,經北地,逾雞頭山,直達回中(今陜西隴縣西北)。時當深秋草木凋零,也沒有甚么景色。只是勞動了地方官吏,奔走供應,迎送往來,費了若干金銀,也不見始皇帝喜歡,但得免罪愆,總算幸事。始皇帝亦興盡思歸,即就原路回入咸陽。
過了殘年,漸漸的冬盡春來,日光和煦。秦以十月為歲首,秦始皇游興又動,復照著西巡故事,改令東巡。途中俱已筑好馳道,兩旁青松,方經著春風春露,欣欣向榮。始皇左顧右矚,興致盎然。行了一程又一程,已到齊魯故地,望見前面層巒迭嶂,木石嵯峨,便向左右問明山名,才知是鄒嶧山(今山東濟寧鄒城)。當下登山游眺,覽勝探奇,向東顧視,又有一大山遙遙對峙,比鄒嶧山較為高峻,嵐光擁碧,霞影增紅,寫景語自不可少。不由得瞻覽多時,便指著問左右道:“這便是東岳泰山么?”左右答聲稱是。秦始皇又道:“朕聞古時三皇五帝,多半巡行東岳,舉辦封禪大典,此制可有留遺否?”左右經此一問都覺對答不出,只說是年代久遠無從查考。始皇帝道:“朕想此處為齊魯故地,又是孔孟二人的故鄉,儒風稱盛,定有讀書稽古的士人,曉得封禪的遺制,汝等可派員征召數十人,令他在泰山下接駕,朕向他問明便了。”左右奉命,立即派人前去。始皇又顧語群臣道:“朕既到此,不可不勒石留銘,傳之后世!卿等可為朕作文,以便鐫石。”群臣齊聲遵旨。始皇帝一面說,一面令整鑾下山,留宿行宮。是夕,由李斯等咬文嚼字,草成一篇勒石文,呈入御覽。始皇覽著,語語是歌功頌德,深愜心懷。翌日便即發出,令他繕就篆文,鐫石為銘植立鄒嶧山上。
秦始皇隨即啟程,順道至泰山下,早有老儒七十人候著,上前迎駕。行過了拜跪禮,即由始皇帝傳見,問及封禪儀制。各耆儒雖皆有學識,但自成周以后,差不多有七八百年不行此禮,也無詞可對。其中有一個龍鐘老生,仗著年高望重貿然進言:“古時封禪,不過掃地為祭,天子登山,恐傷土石草木,特用蒲輪就道,蒲干為席,此乃所以昭示仁儉。”始皇帝聽了,心下不悅,露諸形色。有幾個乖巧的儒生,見老儒所對忤旨,便改變說法進言。誰知始皇帝都不合意,索性叫他罷議,一概回去。
各儒生都掃興而回,始皇帝飭令工役,斬木削草,開除車道,就從山南上去,直達山巔,使臣下負土為壇,擺設祭具,望空禱祀,立石作志,這便叫作封禮。又徐徐向山北下來,準備至梁父小山行禪。禪禮與封禮不同,乃在平地上掃除干凈,辟一祭所,古稱為墠,后人因墠為祭禮,改號為禪。車駕正要下山,忽刮起一陣大風,把旗幟盡行吹亂,接連又是幾陣旋風,吹得沙石齊飛,滿山皆黯,霎時間大雨如注,激動溪壑,上降下流,害得巡行人眾,統是帶水拖泥,不堪狼狽。幸喜山腰中有大松五株,亭亭如蓋,可避風雨,大眾急忙趨近先將乘輿擁入樹下,然后依次環繞,聚成一堆。雖樹枝中不免余滴,究比那空地中間好得許多。始皇帝大喜,謂此松護駕有功,可即封為五大夫。
既而風平雨止,山色復明,乃行至梁父山麓,申行禪禮,衣仗多半沾濕,免不得禮從簡省,草草告成。始皇帝返入行轅,尚覺雄心勃勃,復命詞臣撰好頌辭,自夸功德,勒石山中。史家曾將原文載錄:
皇帝臨位,作制明法,臣下修飭。二十有六年,初并天下,罔不賓服。親巡遠方黎民,登茲泰山,周覽東極。從臣思跡,本原事業,只誦功德。治道運行,諸產得宜,皆有法式。大義休明,垂于后世,順承勿革。皇帝躬圣,既平天下,不懈于治。夙興夜寐,建設長利,專隆教誨。訓經宣達,遠近畢理,咸承圣志,貴賤分明,男女禮順,慎遵職事。昭融內外,靡不清凈,施于后嗣。化及無窮,遵奉遺詔,永承重戒。
(本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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