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在哪里

　　一

　　走(zou)在人群中，我習慣看一(yi)看周圍(wei)人的手腕，那里似乎(hu)藏著(zhu)一(yi)個屬于當代中國(guo)人的內心(xin)秘(mi)密，從不言說，卻(que)日益增(zeng)多。

　　越(yue)來(lai)越(yue)多(duo)的(de)人，不(bu)分男女，會(hui)戴上一(yi)個手串(chuan)，這(zhe)其中，不(bu)乏(fa)有人僅(jin)(jin)僅(jin)(jin)是(shi)為了(le)裝(zhuang)飾；更多(duo)的(de)卻(que)帶有祈福與(yu)(yu)安心的(de)意味，這(zhe)手串(chuan)停(ting)留(liu)在(zai)裝(zhuang)飾與(yu)(yu)信(xin)仰之間，或(huo)(huo)左或(huo)(huo)右。這(zhe)其中，是(shi)一(yi)種怎(zen)樣(yang)的(de)相信(xin)或(huo)(huo)怎(zen)樣(yang)的(de)一(yi)種撫慰(wei)？又或(huo)(huo)者，來(lai)自內心怎(zen)樣(yang)的(de)一(yi)種焦(jiao)慮(lv)或(huo)(huo)不(bu)安？

　　手串有(you)助(zhu)于(yu)平靜(jing)嗎(ma)？我們的(de)內(nei)心，與這看(kan)似僅僅是(shi)裝飾的(de)東(dong)西有(you)什么(me)樣(yang)的(de)關系？人群中，又(you)為什么(me)幾乎沒有(you)人談論過它？

　　沉默(mo)之(zhi)中，埋藏著(zhu)我們怎(zen)樣(yang)的(de)困惑？

　　這是(shi)一(yi)(yi)個傳統的(de)復歸(gui)，還是(shi)一(yi)(yi)個新的(de)開始(shi)？這是(shi)因祈福而產生的(de)下意識行為？還是(shi)因不安而必然(ran)的(de)求助？

     二

    2006年的(de)最后一(yi)天，我去301醫院看(kan)望季羨林先生。到達時是(shi)上午，而很早就(jiu)起(qi)床的(de)季老，已(yi)經在桌前工作了(le)很久(jiu)，他(ta)在做的(de)事情是(shi)：修改早已(yi)出(chu)版的(de)《佛教十五講(jiang)》。他(ta)說：“對這個問題，我似乎又(you)明(ming)白了(le)一(yi)些。”

　　話題也就從這兒開始，沒想到，一發不(bu)可收，并持續到整個聊天的結束。

　　“您信(xin)佛嗎？”我問。

　　“如果說(shuo)信，可能(neng)(neng)還不到；但我承(cheng)認對佛教有親近感，可能(neng)(neng)我們很多中(zhong)國人(ren)都如此。”季老答。

　　接下來，我(wo)好奇的是：快速前行的中國(guo)人，現(xian)在和將來，拿(na)什么撫慰內心？

　　季老(lao)給(gei)我講了一個(ge)細節。有一天，一位領導(dao)人來(lai)看他，聊的也是有關內心的問題，來(lai)者問季老(lao)：主義和宗(zong)教，哪一個(ge)先在人群(qun)中消失？

　　面對這位(wei)大領導(dao)，季老沒(mei)有(you)猶豫：假如(ru)人們一天解決不(bu)了對死亡的恐(kong)懼，怕還是主(zhu)義先消失(shi)吧(ba)，也(ye)許早一天。

　　看似(si)平淡的(de)回答，隱藏著一種(zhong)智慧(hui)、勇氣(qi)和相(xiang)信(xin)。當然，“早一天”的(de)說法(fa)也很留余地。

　　和季(ji)老相對(dui)而談的這一天(tian)，離一年的結束，沒(mei)幾(ji)個(ge)小時了，冬日的陽光照在季(ji)老的臉上(shang)，也溫(wen)暖(nuan)著屋內的其(qi)他人。

　　那一(yi)天，季老(lao)快樂而平靜(jing)。我與周圍的人(ren)同樣如此。

    三(san)

　又(you)一天(tian)，翻(fan)閱(yue)與梁漱溟先(xian)生(sheng)有關的一本書《這個世界會好嗎》，翻(fan)到后記，梁先(xian)生(sheng)的一段話，突然讓(rang)我心動。

　梁老(lao)認為，人類(lei)面(mian)臨有三大(da)問題，順序錯(cuo)不得(de)。

　先要解(jie)決人(ren)(ren)和物之間(jian)的(de)問題(ti)，，接下(xia)來(lai)要解(jie)決人(ren)(ren)和人(ren)(ren)之間(jian)的(de)問題(ti)，最后一定要解(jie)決人(ren)(ren)和自(zi)己(ji)內心(xin)之間(jian)的(de)問題(ti)。

　是(shi)啊，從小求學(xue)到(dao)三(san)十(shi)(shi)而立，不就是(shi)在解(jie)決(jue)讓自己(ji)有立身之(zhi)本的(de)人(ren)與物(wu)之(zhi)間的(de)問題(ti)嗎？沒有學(xue)歷、知識、工作、錢、房子(zi)、車(che)這些(xie)物(wu)的(de)東西，怎(zen)敢三(san)十(shi)(shi)而立呢？而之(zhi)后為(wei)(wei)人(ren)父為(wei)(wei)人(ren)母為(wei)(wei)人(ren)子(zi)女，為(wei)(wei)人(ren)夫妻，為(wei)(wei)人(ren)上(shang)級為(wei)(wei)人(ren)下級，為(wei)(wei)人(ren)友為(wei)(wei)人(ren)敵，人(ren)與人(ren)之(zhi)間的(de)問題(ti)，你又怎(zen)能不認真并辛苦地(di)面對？

　但是(shi)隨著人(ren)生(sheng)腳步(bu)的前行，走著走著，便依稀看見生(sheng)命終(zhong)點的那一條線，什么都可以改變，生(sheng)命是(shi)條單行道的局面(mian)無(wu)法(fa)改變。于是(shi)，不安、焦慮、懷疑、悲觀……接踵而(er)(er)來(lai)，人(ren)該如何面(mian)對自(zi)己的內心(xin)，還是(shi)那一個老問題——我從何而(er)(er)來(lai)，又(you)因何而(er)(er)去(qu)(qu)？去(qu)(qu)哪兒呢？

　時代紛繁復(fu)雜，忙碌的人(ren)們，終要面(mian)對(dui)自己的內心，而(er)這種面(mian)對(dui)，在今天，變得(de)更(geng)難，卻也更(geng)急迫。我(wo)們都需要答案。

     四(si)

　　如果更深地去想，又何止是人生要面(mian)對(dui)這三個問題的挑戰？

　　中國三十余(yu)年(nian)的改革(ge)，最初的二(er)十多年(nian)，目標(biao)很物(wu)化，小康、溫飽、翻兩番，解決人與物(wu)之間(jian)的問題，是生存(cun)的需求；而(er)每(mei)一個個體，也(ye)把幸福寄托到物(wu)化的未(wei)來身(shen)上。

　　這些(xie)物化的(de)目標陸續實現，但(dan)中(zhong)國人(ren)(ren)也(ye)逐(zhu)漸(jian)發現，幸福并(bing)沒有伴(ban)隨(sui)著物質如約(yue)而(er)來，整(zheng)個人(ren)(ren)群中(zhong)，充滿著抱(bao)怨(yuan)之聲，官高的(de)抱(bao)怨(yuan)，位卑的(de)抱(bao)怨(yuan)，窮的(de)抱(bao)怨(yuan)，富(fu)的(de)也(ye)抱(bao)怨(yuan)，人(ren)(ren)們(men)似乎更加焦慮(lv)(lv)，而(er)且不(bu)(bu)(bu)知因何而(er)存在(zai)的(de)不(bu)(bu)(bu)安(an)全感，像(xiang)傳染病(bing)，交叉(cha)感染。上面(mian)不(bu)(bu)(bu)安(an)，怕下(xia)面(mian)鬧事(shi)；下(xia)面(mian)也(ye)不(bu)(bu)(bu)安(an)，怕上面(mian)總鬧些(xie)大事(shi)，不(bu)(bu)(bu)顧小民感受；富(fu)人(ren)(ren)不(bu)(bu)(bu)安(an)，怕財富(fu)有一天就(jiu)不(bu)(bu)(bu)算數了；窮人(ren)(ren)也(ye)不(bu)(bu)(bu)安(an)，自己與(yu)孩子的(de)境遇會改變嗎？就(jiu)在(zai)這抱(bao)怨(yuan)、焦慮(lv)(lv)和不(bu)(bu)(bu)安(an)之中(zhong)，幸福，終于成了一個大問題。

　　這(zhe)個時(shi)候，和諧社會的目標提了出來(lai)，其(qi)實，這(zhe)是想解決人與人之間的問題(ti)，力圖(tu)讓人們更靠(kao)近幸福的舉動。不過，就在為此(ci)而努力的同時(shi)，一個更大的挑戰隨(sui)之而來(lai)。

　　在(zai)一個十三億(yi)人的(de)國度(du)里(li)，我們(men)該如何(he)解決(jue)與自己(ji)內心(xin)之間的(de)問題？我們(men)人群中(zhong)的(de)核心(xin)價值觀(guan)到底是什(shen)么(me)？精神家園在(zai)哪里(li)？我們(men)的(de)信仰是什(shen)么(me)？

　　都信人民幣嗎？

　　我們的痛苦與(yu)焦慮，社會上的亂(luan)像與(yu)功利，是(shi)不是(shi)都與(yu)此(ci)有關？

　　而我們除了幸福似乎什么都有(you)(you)，是不是也與此有(you)(you)關？

　　幸(xing)福，成(cheng)(cheng)了眼下最(zui)大問題的同時(shi)，也成(cheng)(cheng)了未(wei)來最(zui)重要的目(mu)標。

　　可是(shi)，幸福在哪里？

     五

　　幸福在哪(na)里暫且(qie)不說，痛苦卻(que)是(shi)隨時可以感受得到。

　　這個(ge)社(she)會的底線正不斷(duan)地被(bei)突破，奶粉(fen)中可以有(you)三聚氰胺(an)；蔬菜中可以有(you)傷人的農(nong)藥；僅僅因為自己不舒服便可以奪走(zou)與自己無關人的性命；為了錢，可以隨時欺騙，只(zhi)(zhi)要于己有(you)利，別人，便只(zhi)(zhi)是(shi)一(yi)個(ge)可供踩踏的梯(ti)子。理想，是(shi)一(yi)個(ge)被(bei)嘲笑的詞匯。

　　這樣的情形不是個別的現象，而是隨處可見。

　　沒有辦法，缺乏信仰的人(ren)，在一(yi)個缺乏信仰的社會里，便(bian)無所畏懼，便(bian)不會約束自(zi)己，就(jiu)(jiu)會忘記千百年來先(xian)人(ren)的古訓，就(jiu)(jiu)會為(wei)了利益，讓自(zi)己成為(wei)他人(ren)的地獄。

　　有人(ren)說，我們要守(shou)住底(di)線。但早就沒了(le)底(di)線，或(huo)者說底(di)線被隨意地一(yi)次又一(yi)次突破(po)，又談何守(shou)住底(di)線？可守(shou)的(de)底(di)線在哪里？

　　一(yi)(yi)天下(xia)午，我(wo)(wo)和身(shen)后的車(che)(che)輛正常(chang)(chang)地行(xing)駛(shi)在車(che)(che)道(dao)上，突然間，一(yi)(yi)輛豪華車(che)(che)逆(ni)行(xing)而(er)來，鳴笛要我(wo)(wo)們讓(rang)路，可(ke)是正常(chang)(chang)行(xing)駛(shi)的我(wo)(wo)們無路可(ke)躲，于是，感覺被怠慢的那個(ge)車(che)(che)主，在車(che)(che)過(guo)(guo)我(wo)(wo)們身(shen)邊時，搖下(xia)車(che)(che)窗痛(tong)罵一(yi)(yi)番(fan)。那一(yi)(yi)瞬間，我(wo)(wo)驚呆了：為這輛逆(ni)行(xing)而(er)來的車(che)(che)和這個(ge)充滿憤怒的人(ren)。車(che)(che)主是一(yi)(yi)位年輕女子，面(mian)容(rong)姣好，像是有錢也受過(guo)(guo)良好教育，然而(er)，這一(yi)(yi)瞬間，憤怒讓(rang)她的面(mian)容(rong)有些扭曲(qu)。

　　被指責的(de)同(tong)時(shi)，我(wo)竟然沒有(you)(you)一(yi)絲的(de)憤怒(nu)，倒是有(you)(you)一(yi)種巨大的(de)悲涼從心中升起。因為(wei)(wei)我(wo)和她(ta)，不(bu)得不(bu)共同(tong)生活在同(tong)一(yi)個(ge)時(shi)代，而且有(you)(you)的(de)時(shi)候，我(wo)們自己也可能成為(wei)(wei)她(ta)。我(wo)們都無處閃躲。

     六

　　如果(guo)是(shi)簡(jian)單的(de)壞(huai)，或(huo)是(shi)極端的(de)好，也就罷了，可惜，這是(shi)一個(ge)人(ren)性最復(fu)雜的(de)時代(dai)。

　　醫生一(yi)(yi)邊拿著紅包，一(yi)(yi)邊接連做多臺手(shou)術(shu)，最(zui)后累倒在手(shou)術(shu)臺上；教(jiao)師一(yi)(yi)邊體罰著學生，堅(jian)決(jue)應試(shi)教(jiao)育(yu)，另一(yi)(yi)邊多年(nian)顧(gu)不(bu)(bu)(bu)上家顧(gu)不(bu)(bu)(bu)上自(zi)己的(de)孩子，一(yi)(yi)心撲在工作上；官員們，也(ye)許(xu)有(you)的(de)一(yi)(yi)邊在腐敗(bai)貪污著，另一(yi)(yi)邊卻連周末都沒(mei)有(you)，正事也(ye)干得不(bu)(bu)(bu)錯(cuo)，難怪有(you)時候百姓說：“我不(bu)(bu)(bu)怕你(ni)(ni)貪，就怕你(ni)(ni)不(bu)(bu)(bu)干事！”

　　其實，說到(dao)我們自己(ji)，怕(pa)也是(shi)如此吧。一半海(hai)水一半火焰，一邊是(shi)墜(zhui)落一邊在升騰，誰，不在掙扎？

　　對，錯，如何評價？好，壞(huai)，怎樣評估？

　　岸，在哪里？

白巖(yan)松(song)肺腑(fu)真言：不平(ping)靜，就不會(hui)幸福

     七

　　有人(ren)說，十三億中(zhong)國(guo)人(ren)當(dang)中(zhong)，有一(yi)億多(duo)人(ren)把各(ge)種(zhong)宗教(jiao)當(dang)做自(zi)己的(de)信(xin)仰(yang)，比如選(xuan)擇佛教(jiao)、天主教(jiao)、基督教(jiao)或**教(jiao)，還有一(yi)億多(duo)人(ren)，說他(ta)們信(xin)仰(yang)**，再(zai)然后，就(jiu)沒了。也就(jiu)是說，近十一(yi)億中(zhong)國(guo)人(ren)沒有任何信(xin)仰(yang)。

　　這需(xu)要我們擔(dan)心嗎？

　　其(qi)實，千百年來，中(zhong)國人也并沒有(you)直接把(ba)宗教當做(zuo)自己(ji)的(de)信仰，在這方面，我們相當多人是懷著一(yi)種(zhong)臨時抱佛腳的(de)態度(du)，有(you)求時，點了香帶著錢去許愿；成了，去還愿，僅此而已。

　　但(dan)中(zhong)(zhong)(zhong)(zhong)國(guo)(guo)(guo)(guo)人(ren)(ren)一直(zhi)又不缺乏信仰。不管有文(wen)化(hua)沒文(wen)化(hua)，我們(men)的信仰一直(zhi)藏在(zai)雜糅后的中(zhong)(zhong)(zhong)(zhong)國(guo)(guo)(guo)(guo)文(wen)化(hua)里，藏在(zai)爺(ye)爺(ye)奶(nai)奶(nai)講給我們(men)的故事里，藏在(zai)唐(tang)詩和(he)宋詞(ci)之(zhi)中(zhong)(zhong)(zhong)(zhong)，也(ye)藏在(zai)人(ren)(ren)們(men)日常的行(xing)為禮儀之(zhi)中(zhong)(zhong)(zhong)(zhong)。于是，中(zhong)(zhong)(zhong)(zhong)國(guo)(guo)(guo)(guo)人(ren)(ren)曾經敬畏自然，追求天人(ren)(ren)合一，尊(zun)重教(jiao)育，懂得適可(ke)而止。所(suo)以，在(zai)中(zhong)(zhong)(zhong)(zhong)國(guo)(guo)(guo)(guo)，談(tan)到信仰，與宗(zong)(zong)教(jiao)有關，更與宗(zong)(zong)教(jiao)無關。那是中(zhong)(zhong)(zhong)(zhong)國(guo)(guo)(guo)(guo)人(ren)(ren)才會(hui)明(ming)白的一種(zhong)執(zhi)著，但(dan)可(ke)能(neng)，我們(men)這代人(ren)(ren)終于不再明(ming)白。

　　從(cong)五四運動到文化l大(da)革l命，所(suo)有(you)這(zhe)一(yi)切(qie)被(bei)摧毀得蕩(dang)然無存，我(wo)們(men)也終于成了(le)一(yi)群再沒有(you)信仰(yang)的孩子(zi)。這(zhe)個時候，改革拉開了(le)大(da)幕，**如期而(er)至，改變了(le)我(wo)們(men)的生活，也在沒有(you)信仰(yang)的心靈空地放肆地奔騰。

　　于是(shi)(shi)，那些我(wo)們聽說(shuo)和沒聽說(shuo)過(guo)的各種怪異的事情(qing)，也(ye)就天(tian)天(tian)在我(wo)們身邊上演，我(wo)們每一個(ge)人，是(shi)(shi)制造者，卻也(ye)同時(shi)，是(shi)(shi)這種痛(tong)苦的承受者。

　　幸福(fu)怎么(me)會(hui)在這個(ge)時候來到(dao)我(wo)們的身邊呢？

     八

　　錢和權，就越來越像是一種信(xin)仰(yang)，說白了，它(ta)們與(yu)**的滿足緊密相聯。

　　曾經有一位評委，看(kan)著臺上選手(shou)用力地表演(yan)時(shi)，發(fa)出了一聲感慨：為什(shen)么在他們的眼睛里，我再(zai)也看(kan)不(bu)到真(zhen)誠和純真(zhen)，而只是(shi)寶馬和別(bie)墅？

　　其實，這不(bu)(bu)是(shi)哪一個選手的問(wen)題(ti)，而是(shi)時代的問(wen)題(ti)。人群中(zhong)，有多少(shao)個眼(yan)神不(bu)(bu)是(shi)如此，夜(ye)深人靜時，我們還(huan)敢不(bu)(bu)敢在鏡子中(zhong)，看一看自己的眼(yan)睛(jing)？

　　權力(li)，依然是(shi)一(yi)個(ge)問題。

　　個人崇(chong)(chong)拜(bai)減(jian)少(shao)了(le)，可對權(quan)力(li)的崇(chong)(chong)拜(bai)，卻似乎變本(ben)加厲(li)。

　　不知是(shi)從(cong)哪一天開始(shi)，上下級之間充(chong)滿了太多(duo)要運用智慧和心智的(de)相(xiang)處(chu)。是(shi)從(cong)什(shen)么時(shi)候開始(shi)，領導(dao)(dao)面(mian)前，下屬變得唯唯諾諾，絕對沒有主(zhu)見？一把(ba)手(shou)的(de)權力(li)變得更大(da)，順(shun)應領導(dao)(dao)的(de)話語也變得更多(duo)，為了正確的(de)事情可以和領導(dao)(dao)拍桌子的(de)場景卻越來(lai)越少。

　　其實，是(shi)下屬(shu)們真的敬(jing)畏權力嗎(ma)？

　　你仔細觀察后(hou)就會發現(xian)，可(ke)(ke)能并非如此。或(huo)許是(shi)下屬們早已變得更加聰明和功利，如果這樣的(de)順從可(ke)(ke)以為(wei)自己帶來(lai)好處或(huo)起碼可(ke)(ke)以避免壞處，為(wei)何不這樣做？

　　但問題是，誰給了下屬這樣的暗示？

    九

　　每(mei)一代(dai)人的(de)(de)(de)青(qing)春(chun)都不容易，但現今時代(dai)的(de)(de)(de)青(qing)春(chun)卻擁有肉眼可見(jian)的(de)(de)(de)艱難(nan)。時代(dai)讓正青(qing)春(chun)的(de)(de)(de)人們必須成功，而成功等同(tong)于房(fang)子、車子與(yu)職(zhi)場上(shang)的(de)(de)(de)游刃有余(yu)。可這(zhe)樣的(de)(de)(de)成功說起(qi)來(lai)容易，實現起(qi)來(lai)難(nan)，像新(xin)的(de)(de)(de)三座大山，壓得(de)青(qing)春(chun)年(nian)華喘不過氣來(lai)，甚至連愛(ai)情都成了難(nan)題(ti)。

　　青(qing)春應當浪漫一些(xie)(xie)，不(bu)(bu)(bu)那么(me)功利與現實(shi)，可現今的年輕人(ren)卻不(bu)(bu)(bu)敢也(ye)不(bu)(bu)(bu)能(neng)。房(fang)價(jia)不(bu)(bu)(bu)斷(duan)上漲，甚(shen)至(zhi)讓(rang)人(ren)產生錯(cuo)覺：“總理(li)說了(le)不(bu)(bu)(bu)算(suan)，總經理(li)說了(le)才算(suan)。”后來總經理(li)們(men)太(tai)過分，總理(li)急(ji)(ji)了(le)，這房(fang)價(jia)才稍稍停下(xia)急(ji)(ji)匆匆的腳步。房(fang)價(jia)已(yi)不(bu)(bu)(bu)是經濟問(wen)題，而是社會(hui)問(wen)題政治問(wen)題。也(ye)許短期內房(fang)價(jia)會(hui)表態(tai)性地降一些(xie)(xie)，然(ran)而往(wang)前看，你會(hui)對(dui)房(fang)價(jia)真正下(xia)跌抱樂觀態(tai)度(du)嗎？更何況房(fang)價(jia)動不(bu)(bu)(bu)動就三萬四萬一平米(mi)，它降不(bu)(bu)(bu)降還(huan)跟普通人(ren)有(you)關系嗎？所以，熱(re)了(le)《蝸居》。

　　而《暗(an)算》的另類流(liu)行(xing)，又暴露著(zhu)職(zhi)場中的生存(cun)不(bu)易，論資排輩經(jing)過短暫退卻，重又占據上風，青春，在辦公室里只能斗智斗勇不(bu)敢張揚，不(bu)大的年齡卻老(lao)張老(lao)李的模(mo)樣。

　　至于蟻族們，在高漲的(de)房價和(he)越(yue)來越(yue)難(nan)實現的(de)理想面(mian)前，或許(xu)(xu)都在重聽老歌(ge)：“外面(mian)的(de)世界(jie)很(hen)(hen)(hen)精(jing)彩(cai)，外面(mian)的(de)世界(jie)很(hen)(hen)(hen)無(wu)奈(nai)……”當(dang)你覺得外面(mian)的(de)世界(jie)很(hen)(hen)(hen)無(wu)奈(nai)，或許(xu)(xu)逃離北上(shang)廣，回到還算安靜的(de)老家才是出路？

　　浪漫(man)固(gu)然可愛(ai)，然而面對(dui)女友輕蔑(mie)一笑之(zhi)后的轉身離去，浪漫(man)，在如今的青春(chun)中，還能有(you)怎樣的說服力？

　　如(ru)果一個時(shi)代(dai)里，青(qing)春正萬分(fen)艱難(nan)地被壓抑著，這(zhe)時(shi)代(dai)，怎樣才可以朝(chao)氣蓬勃(bo)？如(ru)果人(ren)群中，青(qing)春中的(de)人(ren)們率先拋棄了理想，時(shi)代(dai)的(de)未(wei)來又(you)是什么？

     十(shi)

　　改革三十余年，我們進步了太多，這一切(qie)，都有數據可以證明。

　　而新聞進步了多(duo)少？又(you)用(yong)怎樣的數據證明著？

　　當(dang)然(ran)，這并不是一(yi)(yi)(yi)個(ge)可(ke)以用數據證明的(de)東西，但是，依然(ran)有(you)太多的(de)標準，比如，是否有(you)真正(zheng)優秀(xiu)的(de)人才(cai)還愿意把(ba)自己的(de)理想在(zai)這里安(an)放(fang)；再比如，不管經歷日(ri)復一(yi)(yi)(yi)日(ri)怎樣的(de)痛苦(ku)，仍然(ran)隔一(yi)(yi)(yi)段時間，就會(hui)在(zai)社會(hui)的(de)進步中，感受到一(yi)(yi)(yi)點小小的(de)成就感。

　　假如并非如此呢？

　　假如真正有理想有責(ze)(ze)任的新(xin)聞人(ren)，永遠感受的是痛苦，甚(shen)至在(zai)領導(dao)的眼里(li)，反(fan)而是麻煩的制(zhi)造者，并且這樣(yang)的人(ren)，時(shi)常因(yin)理想和責(ze)(ze)任而招致自己(ji)與別人(ren)的不安全，那么理想與責(ze)(ze)任可以堅(jian)持多(duo)久呢？

　　而如果理(li)想主義(yi)者(zhe)都在生活巨大的壓力和(he)**之下，變成現實主義(yi)者(zhe)；

　　如(ru)果現實主(zhu)(zhu)義(yi)者(zhe)都(dou)變(bian)成功(gong)利(li)主(zhu)(zhu)義(yi)者(zhe)，而(er)功(gong)利(li)主(zhu)(zhu)義(yi)者(zhe)又變(bian)成投機分子(zi)……

　　希望會否(fou)變(bian)成絕(jue)望？理想是否(fou)成為(wei)空想？

　　當然，這僅(jin)僅(jin)是一種假設(she)。然而，它依然如(ru)同(tong)噩夢一樣，雖然虛構(gou)，卻會(hui)讓醒(xing)著(zhu)的人們，驚魂未定(ding)。

　　新聞(wen)事業的前行，同樣需要信(xin)仰。

  十一

　　社(she)會(hui)有社(she)會(hui)的問題，我們又都(dou)有自己的問題。

　　在2000年即(ji)將到來(lai)的(de)時候，上海一家報紙(zhi)約(yue)我寫了一篇新千(qian)年寄語(yu)，當(dang)時，我選(xuan)擇(ze)了兩個關鍵詞，一個是反(fan)思，一個是平靜。

　　反(fan)思，不難理(li)解。由于生存都堪憂，荒(huang)唐(tang)歲月一結(jie)束，過(guo)去一路上的(de)傷口只是草草地(di)遮蓋了一下，來(lai)不及更負責(ze)任地(di)處理(li)，我們就匆匆上路，這沒什么可(ke)指責(ze)的(de)，這是生存遭遇危機時近(jin)乎(hu)唯一的(de)選(xuan)擇。

　　然(ran)而，三(san)十多年走過，生(sheng)存已經不(bu)再(zai)是最(zui)大的(de)問題(ti)，或許有一天，我們該(gai)停下腳步，把傷口上的(de)浮(fu)塵擦去，涂上酒(jiu)精或消(xiao)炎的(de)東西，會痛(tong)會很刺激，然(ran)而只有這樣，傷口才(cai)可以真(zhen)正愈合，之后才(cai)可以真(zhen)正輕裝上陣。

　　這是對歷史與未來(lai)負責(ze)的一種態度(du)。

　　而之(zhi)所(suo)以(yi)另一個關鍵詞是平靜，原因也并不復雜。因為安撫我們的(de)內心(xin)，將是未來(lai)最大的(de)問(wen)題。

　　上世紀(ji)的(de)(de)戰亂(luan)時代(dai)，偌大的(de)(de)中國(guo)，放不(bu)下(xia)一(yi)張安靜的(de)(de)書桌，而今(jin)日，偌大的(de)(de)中國(guo)，再難找到平靜的(de)(de)心靈。

　　不平靜(jing)，就不會幸福(fu)，也因(yin)此，當下(xia)的時(shi)代(dai)，平靜(jing)才是(shi)真正的奢(she)侈(chi)品。

　　想要平靜與(yu)幸(xing)福，我們內心(xin)的問題終究無法回避。

    十二

　　古人聰明，把很多的提(ti)醒早變成文字(zi)，放在那兒等你，甚至怕你不看(kan)，就更簡單地把提(ti)醒放在漢字(zi)本(ben)身，拆開(kai)“盲”這(zhe)個字(zi)，就是(shi)“目”和“亡(wang)”，是(shi)眼睛(jing)死了，所以(yi)看(kan)不見，這(zhe)樣一想，拆開(kai)“忙”這(zhe)個字(zi)，莫非是(shi)心死了？可是(shi)，眼下(xia)的中國人都(dou)忙，為利，為名。所以(yi)，我已不太(tai)敢說“忙”，因為，心一旦死了，奔波又有何意義？

　　然而大(da)家(jia)還(huan)是都忙，都不知為(wei)何顯得格外(wai)著急(ji)，于是，都在搶(qiang)。在街上，紅(hong)綠燈(deng)前，時常(chang)見到紅(hong)燈(deng)時太多(duo)的人(ren)(ren)搶(qiang)著穿過(guo)去，可到了對面，又停下來，等同伴，原來他(ta)也(ye)沒什么(me)急(ji)事，就是一(yi)定要搶(qiang)，這已成為(wei)我(wo)們(men)太多(duo)人(ren)(ren)的一(yi)種習慣。

　　在(zai)這樣(yang)的氛(fen)圍中(zhong)，中(zhong)國人似乎(hu)已失(shi)去(qu)了耐(nai)性，別(bie)說讓生(sheng)活慢下(xia)來，能完(wan)整看(kan)(kan)完(wan)一本(ben)書的人還剩(sheng)多少？過(guo)去(qu)人們有空寫信、寫日記(ji)，后(hou)來變成短信、博客(ke)，到(dao)現在(zai)已是微博，144個字(zi)內要完(wan)成表達，溝(gou)通與交流都變得一短再短。甚至144個字(zi)都嫌長，很多人只(zhi)看(kan)(kan)標(biao)(biao)題，就(jiu)有了“標(biao)(biao)題黨(dang)”。那么，下(xia)一步呢？

　　對此，一位(wei)老(lao)人(ren)說得(de)(de)好(hao)：人(ren)生的終(zhong)點都(dou)(dou)一樣，誰都(dou)(dou)躲不(bu)開(kai)，慢，都(dou)(dou)覺(jue)得(de)(de)快，可中(zhong)國人(ren)怎么顯得(de)(de)那么著(zhu)急地往終(zhong)點跑？

  十三

　　在墨(mo)西哥，有一個(ge)離我們(men)很(hen)遠卻又很(hen)近(jin)的(de)寓言。

　　一群(qun)人(ren)急匆匆地趕路，突然，一個人(ren)停(ting)了下來。旁邊的人(ren)很奇怪(guai)：為什么不走了？

　　停下的人一笑(xiao)：走得(de)太快(kuai)，靈魂(hun)落在了(le)后面，我要等等它。

　　是(shi)啊，我(wo)們(men)都(dou)走得太(tai)快。然而(er)，誰(shui)又打算停下來等一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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