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夢令·正是轆轤金井》譯文|注釋|大意|賞析

正是轆轤金井，滿砌落花紅冷。

驀地①一相逢，心事眼波難定。

誰省，誰省。從此簟紋②燈影。

【注釋】

這是一首描寫因一見鐘情而引起的相思的詞，清代納蘭性德作。轆轤（lù lu）：井上汲水的起重裝置。金井，指施有金碧輝煌的雕欄之井。

①驀地（mò dì）：突然地。

②簟（diàn）紋：指竹席之紋絡，此處借指孤眠幽獨的景況。

【大意】

那是在暮春時節的轆轤金井旁，有點清冷，金井周圍的石階，被落花鋪滿。

那是一次突然的邂逅，只一眼，我的心思就被抓住了，你的心思卻捉摸不定。

誰能告訴我，從來沒有過的寂寞、無聊、空虛為何會突然地到來。

【賞析】

闌珊的暮春時節，兩人突然的相逢，未期的驚喜來得突然，卻又無可阻攔。一見鐘情，詩人心緒難平，不僅在于美妙邂逅的沖擊，還在于對對方態度的捉摸不定。戀人的心不可捉摸，驚鴻一瞥的美好情感帶來的更多地是內心的紛擾，讓人輾轉反側。剎那間的欣喜浸入了綿綿不盡的憂愁和疑惑，無法琢磨的心思，不可測的未來，最終匯集成一份恐慌。于是，青燈旁、孤枕畔，一個人失眠了。

愛情的滋味讓人回味，也讓人幸福，不如意的愛情卻更容易被銘記。使人斷腸的凄婉，如落花一般惹得后世無數多情的人愛慕不已，這是納蘭性德的詞。后人講“情深不壽”，正是對他畢生心酸情感經歷的真實寫照，雖然他的“畢生”也只有三十一個春秋。

三十一歲便英年早逝是人們將納蘭性德作為悲劇性人物的重要依據。納蘭性德是一個悲劇性人物，然而理由真的如此單薄嗎？

其實納蘭性德有的，放到任何一個人身上，當事者都會獲得極大的滿足和幸福感。一個愛他的妻子，一個仰慕他的小妾，一個至死不渝的情人，一群相濡以沫的朋友；顯赫的家世，高貴的血統、一時無兩的才情，年少得志、仕途順暢，這些不正是任何一個男人的畢生所求嗎？又何來悲劇可言呢？

如此種種，只享受了三十一年，難道還不夠悲劇嗎？以現代人的角度，納蘭性德的早逝確實是一個悲劇，然而，他的悲劇卻不止于早逝。

有抱負，也有實現抱負的才情，終其一生卻無施展的機會，這是屈原的悲劇，這是杜甫的悲劇，這不是納蘭性德的悲劇。納蘭性德的悲劇來源于他的不快樂，那種先天帶來的骨子里的憂愁和后天經歷的世事的不圓滿，錦繡叢中的荒蕪的心境，爬滿遺憾的藤蔓。

完美在這個世間總是稀缺，執著也難以換取，唯美主義者，終究難以面對這份不完美。

【拓展】

南唐李煜曾作《采桑子》，亦以“轆轤金井”開篇。全詩如下：

轆轤金井梧桐晚，幾樹驚秋。晝雨如愁，百尺蝦須上玉鉤。

瓊窗春斷雙蛾皺，回首邊頭。欲寄鱗游，九曲寒波不溯流。

亭前春逐紅英盡，舞態徘徊。細雨霏微，不放雙眉時暫開。

綠窗冷靜芳音斷，香印成灰。可奈情懷，欲睡朦朧入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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