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zai)古典(dian)英雄(xiong)小說演(yan)義書里(li)(li)(li),通常(chang)都會(hui)有一(yi)個粗魯、莽(mang)直的(de)黑將(jiang)(jiang)軍。如(ru)《三國(guo)演(yan)義》里(li)(li)(li)的(de)張(zhang)飛、《水滸傳》里(li)(li)(li)的(de)李(li)逵、《隋唐演(yan)義》里(li)(li)(li)的(de)程(cheng)咬金、《薛剛(gang)反唐》里(li)(li)(li)的(de)薛葵(kui)、《說岳全傳》里(li)(li)(li)的(de)牛皋(gao)、《忠(zhong)烈楊家將(jiang)(jiang)》里(li)(li)(li)的(de)孟(meng)良……
而(er)在《大明英烈傳》里,充(chong)當(dang)這一角色的人是胡大海。
但是(shi),真實(shi)的(de)胡大海,遠(yuan)非李逵、程(cheng)咬金這類四肢發達、頭腦(nao)簡單的(de)粗(cu)線條人物可比。
當(dang)然,胡大海是(shi)生得(de)高(gao)大健(jian)碩,史稱“長身鐵面”,在(zai)(zai)跟(gen)隨朱(zhu)元(yuan)璋 “取和州,下太(tai)平(ping)(ping),平(ping)(ping)金陵,攻京口,撥毗陵”過程中(zhong),“搴旗斬將,或操蝥弧(hu)以先登,前后屢建奇功”(語見宋(song)濂《越國公胡大海新廟碑》),堪(kan)稱世間猛(meng)將。但其(qi)本質上是(shi)一個與岳(yue)飛(fei)、徐達相類(lei)的多(duo)謀(mou)善斷型的統帥級人(ren)才(cai)。在(zai)(zai)渡江占領南京后,在(zai)(zai)朱(zhu)元(yuan)璋應(ying)天集團“平(ping)(ping)定東南”的戰爭中(zhong),他已經成為(wei)主(zhu)要的指揮者。
且說胡(hu)大海破宣城、拔徽(hui)州后,進取婺源,聽說元將楊完(wan)者領(ling)兵十萬回爭徽(hui)州,當即(ji)掉(diao)頭,日夜兼程以還,“橫槊而(er)(er)前,大呼殺入”,殺得(de)元軍眾(zhong)皆潰散“披(pi)靡而(er)(er)遁”。
胡大海和鄧愈、李(li)文忠等人率軍攻略浙江,初克建德,鄧愈、李(li)文忠兩人議攻浙東重鎮金華,胡大海偏著眼(yan)于蘭(lan)溪(xi),稱:只有先取蘭(lan)溪(xi),才能進謀金華。
的確,金華(hua)“通甌引(yin)越(yue)”地理位(wei)置重要,元軍(jun)防(fang)守(shou)嚴密,根本不可輕取。
事后的(de)戰略態(tai)勢一如胡大海(hai)所料:他先行(xing)率(lv)軍奪取(qu)蘭溪,李文忠率(lv)軍從浦江迂回,兩軍對(dui)金(jin)華進行(xing)夾擊,朱元(yuan)璋又率(lv)常遇春等人親征,從正面展開攻打,最終才艱難拿(na)下金(jin)華。
既得金(jin)華,則東面的諸暨、南面的麗水(shui),西面的衢州、直至江西上饒一帶都很(hen)快納入朱元璋(zhang)囊中。
這之后,胡大海(hai)作為朱元璋的“宿將重臣”鎮守金華,獨當(dang)一面。
陳(chen)友諒(liang)襲擊龍江時(shi),胡大(da)海向(xiang)西(xi)攻打信(xin)州以牽巨敵(di)。
信州(zhou)斷糧,有人鼓(gu)動胡大海(hai)退(tui)兵,胡大海(hai)凜然答道:“此閩楚襟喉之地,可棄之乎?”想方設法,排除困難(nan),扼城據守(shou),彰顯出高瞻(zhan)遠矚的目光。
可惜,就(jiu)是這樣(yang)的(de)一(yi)代名將(jiang),卻慘死于宵小(xiao)奸(jian)人之手。
《明史(shi)》列傳(chuan)第二十一(yi)之《胡(hu)大(da)(da)(da)海(hai)傳(chuan)》記:“初,嚴(yan)州既下,苗(miao)將蔣英(ying)、劉震(zhen)、李(li)福皆自桐廬來歸。大(da)(da)(da)海(hai)喜其(qi)(qi)驍勇,留置麾下。至是,三人者謀作亂(luan),晨入分省署,請大(da)(da)(da)海(hai)觀弩于八詠(yong)樓。大(da)(da)(da)海(hai)出,英(ying)遣(qian)其(qi)(qi)黨跪馬前,詐訴英(ying)過。大(da)(da)(da)海(hai)未(wei)及答,反顧英(ying)。英(ying)出袖中槌擊大(da)(da)(da)海(hai),中腦仆地(di)。并其(qi)(qi)子關(guan)住、郎中王愷皆遇害。”
胡(hu)大(da)海不應該太(tai)過相信蔣英、劉震、李福(fu)等奸邪小人,以至(zhi)于慘(can)遭毒手。
和胡大海一同(tong)遇難的(de)還有他的(de)兒子胡關住(zhu),以及謀士(shi)王愷。
胡大海(hai)用兵,常(chang)常(chang)掛在嘴邊的(de)一句話是:“吾武人,不(bu)知書,惟知三(san)事而已:不(bu)殺人,不(bu)掠婦女,不(bu)焚毀(hui)廬(lu)舍。”
因為,“不(bu)殺人,不(bu)掠(lve)婦女,不(bu)焚(fen)毀廬舍”,所(suo)以“軍(jun)行遠近(jin)爭附(fu)”,而當他的死訊傳出,“聞者無(wu)不(bu)流涕”。
然而(er),這(zhe)位(wei)深(shen)得軍民愛(ai)戴的大將軍、好(hao)人,卻橫死、且絕后了。
《明(ming)史.胡(hu)大(da)海傳》后面(mian)還補有一段:“初,太(tai)祖(zu)(zu)克婺州,禁(jin)釀酒。大(da)海子首犯之。太(tai)祖(zu)(zu)怒,欲行(xing)法。時大(da)海方征越,都事王(wang)愷請勿誅,以安大(da)海心(xin)。太(tai)祖(zu)(zu)曰(yue):‘寧(ning)可(ke)使大(da)海叛我,不可(ke)使我法不行(xing)。’竟手刃之。及關住(zhu)復被殺,大(da)海遂(sui)無(wu)后。”
即(ji)胡(hu)大(da)海(hai)(hai)只有(you)兩個(ge)兒子,其中一個(ge),違反了(le)(le)朱元璋釀酒禁(jin)令,被軍法嚴處了(le)(le)。而當跟隨(sui)胡(hu)大(da)海(hai)(hai)鎮守(shou)金華的另一個(ge)兒子胡(hu)關住(zhu)被殺,則“大(da)海(hai)(hai)遂無(wu)后(hou)”——胡(hu)大(da)海(hai)(hai)絕后(hou)了(le)(le)。
不過,《明(ming)史》所記胡大海兒子違(wei)釀酒禁令被殺(sha)事件,疑點重重,讓人難以(yi)置(zhi)信。
首先,結合上下(xia)文來(lai)看,胡大海兒子釀酒地點(dian)是在婺州,而(er)“時大海方征越”——從這一點(dian)來(lai)說,是很不正常的。
要知道(dao),朱元璋為(wei)了控制(zhi)在(zai)外(wai)征(zheng)戰(zhan)的大(da)將,嚴令所(suo)有將士(shi)的妻小(xiao)父老(lao)都要住(zhu)在(zai)應(ying)天(tian),名為(wei)保護(hu),實是挾以為(wei)人(ren)質。如果(guo)胡(hu)大(da)海這個(ge)不安分的兒子是個(ge)小(xiao)孩子,就(jiu)應(ying)該(gai)(gai)在(zai)應(ying)天(tian);如果(guo)是成年人(ren),就(jiu)應(ying)該(gai)(gai)和胡(hu)大(da)海及哥哥胡(hu)關住(zhu)一起到紹興作戰(zhan)。
反(fan)正,他不應該出現在婺州(zhou)。
好(hao)吧,由于他違反的是禁釀令,不(bu)可能是小(xiao)孩子,而是成年(nian)人(ren);好(hao)吧,他不(bu)喜歡打仗,眼(yan)看父(fu)親和哥(ge)哥(ge)奔(ben)赴前(qian)線殺敵,自己跑(pao)到婺州玩,但,為什么偏(pian)偏(pian)要(yao)頂風作案,冒犯朱元璋的禁令釀酒?
而(er)且,胡大(da)海(hai)的謀(mou)士王愷(kai)不是每天(tian)都要追隨胡大(da)海(hai)左右的嗎?怎么也(ye)在婺州為胡大(da)海(hai)的兒子說情了?
最可(ke)(ke)疑的(de)是,胡大海當時的(de)重要性不下于徐達、常遇春,其擁兵十幾萬,東打張士誠,西(xi)防(fang)陳友諒。如此重量級的(de)人(ren)物,他的(de)背向可(ke)(ke)以決定朱元璋的(de)成敗(bai)。
怎(zen)么朱元(yuan)璋一(yi)點都(dou)不顧及他(ta)的一(yi)感受呢(ni)?
而從朱元璋的角度來說,胡大(da)海(hai)只有兩個(ge)兒(er)子(zi),如果不(bu)(bu)殺這(zhe)個(ge)違反(fan)禁酒令的兒(er)子(zi),則自己(ji)手(shou)中(zhong)還掌握著(zhu)一個(ge)人質,就算胡大(da)海(hai)有異心,也不(bu)(bu)敢輕舉妄(wang)動;如果殺掉了這(zhe)個(ge)違反(fan)禁酒令的兒(er)子(zi),不(bu)(bu)但給(gei)自己(ji)拉來了仇恨,也沒法羈絆胡大(da)海(hai)了。
這種傻(sha)事,朱(zhu)元璋(zhang)會干(gan)嗎?
奇怪的(de)是,朱(zhu)元璋(zhang)殺掉了(le)胡大(da)(da)海的(de)這個兒子,謀(mou)士王愷之后就出現在了(le)紹(shao)興前線,而(er)胡大(da)(da)海對此事并無任何反應,仍然賣力如舊(jiu)地打紹(shao)興,守寧越,敗呂珍,攻處州(zhou)(zhou),搗信州(zhou)(zhou),鎮金華(hua)……
太讓人詫異了。
當然,奇(qi)怪的事還在(zai)后(hou)面:《明史(shi)》`明明寫胡大(da)海已經絕后(hou),但自稱是胡大(da)海后(hou)裔者,世代不乏其人(ren)。
其中(zhong),作(zuo)家(jia)張(zhang)愛玲丈夫胡蘭成,就在其作(zuo)品《今生今世》中(zhong)寫“胡姓上(shang)代有……,猛將明朝有胡大(da)海”,自(zi)稱為胡大(da)海的后(hou)人(ren)。
現(xian)在,煙臺龍口市境(jing)內還(huan)流傳有“胡大(da)海(hai)寄(ji)母——胡德山潛龍——胡琛榮歸(gui)”祖孫三(san)代一脈相承的故事(shi)。
胡氏族(zu)人(ren)龍口(kou)高王(wang)胡和屺姆島胡氏族(zu)人(ren)有一(yi)《胡氏祖(zu)(zu)譜》,該譜以唐(tang)天寶(bao)年間(jian)胡治為一(yi)世祖(zu)(zu),胡大(da)海為二十(shi)二世祖(zu)(zu),傳(chuan)承(cheng)有序,至今已有四十(shi)八世。該譜記胡大(da)海生有八男(nan):長(chang)子德(de)濟(ji)、次子德(de)源、三(san)子德(de)清(qing)、四子德(de)淮、五子繼成、六子德(de)山、七子德(de)水、八子德(de)林,并附有一(yi)首(shou)贊詞:“吾(wu)族(zu)原籍鳳陽府,靖難兵起遷東土。……唯有吾(wu)祖(zu)(zu)德(de)山公,相厥(jue)高王(wang)為安(an)堵。”
云(yun)南宣威據說(shuo)也有胡大海后裔,且有“宣威始遷祖”碑文為證,按(an)“國(guo)有天朝兆,連慶文道昌,德本開先緒,家祥紹時光”的字輩(bei)譜傳承(cheng)。
另外,四川廣元、貴州畢節、江(jiang)西吉安、云南曲靖等地(di)均分布(bu)有胡(hu)大海后(hou)裔。
從(cong)世間各地仍有胡大海(hai)后裔現(xian)象(xiang)看,很可(ke)能“朱元璋(zhang)殺胡大海(hai)之子(zi)”是一則歷史謠言。
不(bu)過(guo),話說回來,胡(hu)氏(shi)族人龍(long)口(kou)高王胡(hu)和(he)屺姆島胡(hu)氏(shi)族人的《胡(hu)氏(shi)祖譜》記胡(hu)大海生有胡(hu)德濟(ji)等八個兒子是不(bu)對(dui)的。
胡(hu)德(de)濟(ji)的(de)(de)爹(die)娘是一(yi)共生有八個兒子(zi),但(dan)胡(hu)德(de)濟(ji)的(de)(de)爹(die)并(bing)不是胡(hu)大海!
《明(ming)史.胡(hu)大海(hai)傳(chuan)》附有胡(hu)德濟小傳(chuan),該(gai)小傳(chuan)第一句為(wei):“養子(zi)德濟,字世美,不知何許人。”
即胡德濟只是胡大(da)海的養子。
胡德濟能(neng)征(zheng)慣(guan)戰,能(neng)力不遜胡大海。胡大海被害時(shi),胡德濟在外用兵,后隨李(li)文(wen)忠(zhong)一起奪回金(jin)華。朱元(yuan)璋曾對李(li)文(wen)忠(zhong)說:“胡德濟之(zhi)量,汝不及也。”胡德濟屢立戰功,又御眾(zhong)有方,朱元(yuan)璋擢其為“浙江省右丞,賜駿馬,未幾,改左丞,移(yi)鎮杭州。……復以為都指揮(hui)史,鎮陜西(xi)”,后老(lao)死于任所。
如果胡(hu)(hu)氏(shi)族人龍(long)口高王胡(hu)(hu)和(he)屺(qi)姆島胡(hu)(hu)氏(shi)族人的《胡(hu)(hu)氏(shi)祖譜》所記先祖為胡(hu)(hu)德濟(ji)八(ba)兄弟,那么胡(hu)(hu)德濟(ji)八(ba)兄弟之前,包括胡(hu)(hu)大海(hai)在內的前面二十(shi)代先祖全都弄錯了(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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