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受魏晉南北朝以降門閥制度影響,唐初仍存留一些崇尚門第習氣,李延壽也未能免俗,他在《北史·序傳》中津津樂道地講述先世事跡,自稱帝顓頊高陽氏、周柱下史李耳為“李氏之先”。被尊為道教教主、太上老君的李耳,在唐朝是有特殊身份和地位的。唐高祖武德八年(625)定三教順序為道、儒、佛,唐太宗貞觀十一年(637)宣布李耳是他的祖宗。李延壽以李耳為祖,意在表明自己為圣賢之后,并且與當代皇帝同出一祖。在同一序傳中長篇累牘地列舉了歷代祖先的仕宦情況和功績,形同撰述家譜,表現出較強的門第觀念。他既迷戀于先祖的光榮,又流露出對現時自己名位較低的不滿。像那個時代的多數史家一樣,李延壽之所以走上治史道路,是與家學淵源分不開的。曾祖李曉,字仁略,“博涉經史,早有時譽”,“訓勖子弟,咸以學行見稱”,很受當時人稱贊;祖父李超,字仲舉,“博涉經史,不守章句業”,頗有創新學術的氣概。
特別給延壽重大影響的是他的父親李大師。李大師,字君威,“少有著述之志”,勤奮好學,知識廣博,善于作文,尤長史學,“備知前代故事,若指諸掌;商較當世人物,皆得其精”。大師一生經歷坎坷,他年輕時做過幾任小官,升遷極慢。隋煬帝末年,政治腐敗,官吏貪污成風,大師任信都(今河北冀縣)郡司戶書佐,“獨守清戒,無所營求”,生活很窘迫。郡丞鞠孝稜感佩地說:“后于歲寒,此言于公得之。”隋末農民大起義爆發后,竇建德據有河北,大師在建德軍中為尚書禮部侍郎。起義軍被唐兵鎮壓后,大師被流放到西會州。他在那里郁悶不樂,作《羇思賦》以寄懷。當時鎮守涼州(今甘肅武威一帶)的楊恭仁見到此賦,很贊賞大師的才學,于是把他召至府內,深相敬重。大師早有編著南北朝史的志向,此時正有閑暇時間,而且楊恭仁家中藏書豐富,可以盡情閱覽。于是大師在辛勤著史中度過了幾年時光。到了武德九年(626),唐朝廷大赦天下,大師才得以回到京城長安。他的舊友房玄齡、封德彝已為朝中高官,勸他留京做官,他已無心仕進,便回河南家鄉繼續編寫南北朝史。不幸的是,兩年以后,他就病逝了,著述尚未完成。
史學貢獻
延壽一生中最大的成就是獨立完成兩部正史——《南史》、《北史》。寫南北朝史是李大師的夙愿,這也是個大膽、新穎的做法。那個時代,史家已習慣于或仿班固寫某朝某代史,或仿司馬遷寫從古到今的通史,那么李大師為什么單單要把數代歷史連起來寫呢?他認為,南北朝時期國家分裂,南北各政權相互攻擊,各國修史者均站在本國立場上,南稱北為“索虜”,北稱南為“島夷”,由于偏見作怪,記他國事既不詳備,又往往失實。這些史書在隋唐大統一之后更顯得與時代不協調。為了全面真實反映南北朝時期的歷史,李大師計劃仿《吳越春秋》的體例,著一部南北朝編年體史書。可是,李大師沒來得及寫完這部編年史就死了。李延壽從任史官之始,就著手搜集資料,決心完成父親的遺愿。
李大師的南北朝編年史完成了多少呢?李延壽在《北史·序傳》談到,在父親舊稿中,齊、梁、陳、周、隋五代的事“所未見”。可見李大師編撰的是南朝宋、南齊和北朝魏這三代史事。大師在世時,這三代已有較完整系統的史書可供參考,即沈約所著的《宋書》,蕭子顯所著的《南齊書》,魏收所著的《魏書》。恰好,李延壽在貞觀年間所參與撰修的梁、陳、齊、周、隋五代史,正是大師舊稿中所沒有的內容,延壽正可以憑借修史的有利條件續補。所以延壽除了完成史局規定的任務,“因于編輯之暇,晝夜抄錄之”,工作極為辛苦。過了兩年,延壽因事離開史局,資料遠未抄錄完,“以所得者編次之,然尚多闕,未得及終”。幸運的是,在貞觀中、后期,延壽又獲準參加修《五代史志》和《晉書》,于是他進一步“遍得披尋”,繼續全面搜集史料。延壽還利用自己能夠接觸官藏史書的有利條件,對父親舊稿內容加以完備,“因茲復得勘究宋、齊、魏三代之事所未得者”。由于五代史修成后,暫時未予公開流布,只是藏于秘閣,延壽“不敢使人抄錄”,只能自己以史官身份去翻閱抄寫,又因“家素貧罄”,無錢雇人謄寫,所需各種史書不得不自己動手去抄。延壽從八部正史之外,更勘雜史于正史所無者1000余卷,皆以編入,其煩冗者,即削去之。八代正史共566 卷,加上雜史1000余卷,延壽在抄錄、勘究這么巨大數量史書的基礎上,才寫成《南史》、《北史》180 卷,史料準備和最后成書的比例大約是十比一左右,可見延壽作史的勤奮精神和認真態度。
延壽自述“始末修撰,凡十六載”,指的是具體編寫過程所費的時間。他從貞觀十七年(643)著手編纂,“本紀依司馬遷體,以次連綴之”,到顯慶四年(659)成書上進,時間為十六年。如果將貞觀三年至貞觀十七年的搜集史料時間也包括在內,那么延壽為《南史》、《北史》的誕生付出了三十年的艱苦勞動。延壽雖繼父遺志修史,并參考父親的未成稿,但并未遵循父親舊稿的體例。李大師所作是仿《吳越春秋》,為編年體;延壽所作則仿《史記》,為紀傳體,但又與《史記》不完全一樣,是介于《史記》和《漢書》間的一種體例。
人們都熟悉,司馬遷的《史記》是第一部紀傳體通史,上自遠古黃帝,下迄西漢武帝。班固的《漢書》是第一部紀傳體的斷代史,記敘西漢一代史事。后世史家紛紛仿效《漢書》的體例纂修前代史。到了唐初,官方又把《史記》以下的歷代紀傳體斷代史列為“正史”,視為史學正宗。不過,唐以前所修的七部正史(《史記》、《漢書》、《后漢書》、《三國志》、《宋書》、《南齊書》、《魏書》)都是私家所修或是由官方批準,以個人之力完成。延壽所處時代,官修史書,宰相監修制度已確立,官修前代紀傳體斷代史的一統局面已定。南北朝的各代紀傳體史書除前代所修三部外,其余均由本朝剛剛補齊,并且這些書都是本朝“欽定”。李延壽不過是一名普通史官,卻要重修南北朝史,對本朝皇帝批準的正史加以整理刊正,顯示出他是一位較有勇氣和責任心的史家。他之所以這樣做,原因之一是要完成父親的修成南北朝通史的遺愿,原因之二是他對已有的南北朝各斷代史不滿意,他在《進書表》中批評這些史書記敘矛盾,“互陳聞見,同異甚多”,又認為這些史書采集史料不廣,而那些被忽視的史料“易為湮落”,如不抓緊利用,以后即使想糾史書之失,也會“求勘無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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