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釉浮雕神話故事陶樽
“單于和親”瓦當
麻池古城遺址
如今的麻池古城生機勃勃
灰陶俑
◎策劃 尤允慶 記者 霍曉霞 攝影 李強
兩千多年前, 呼韓邪單于迎娶昭君從長安出發,經直道,過黃河。在離黃河渡口最近的光祿塞,昭君度過了她在漢朝疆土的最后時光,隨即踏入匈奴的土地,使得陰山腳下“邊城晏閉,牛馬布野,三世無犬吠之警,黎庶無干戈之役”。明妃流芳千古的壯舉在歷史長河中已漸漸遠去,煙云盡散的光祿塞仍靜靜依偎在陰山下黃河畔……
透過無人機的視角,縱覽被歲月沖刷千年的古城古墓,仿佛觸摸到了古老文明的脈搏。俯瞰過往,心潮澎湃,崇敬之情,油然而生。
A
陰山煙云
清初,因附近有很多漚麻池,這片土地得名“麻池”,并沿用至今。殊不知在兩千多年前,這里是軍事中樞,是邊陲重鎮。
公元前212年,秦始皇命大將 蒙恬修筑了一條重要軍事要道——秦直道。一旦長城烽煙起,秦軍可直抵邊境。麻池古城北扼昆都侖溝,并控制著秦直道之咽喉部位。因此秦、漢時期均在此設郡。
戰國時,趙國在此地區置九原(亦稱云中九原),這是包頭地區行政建置之始。《史記·趙世家》記載, 趙武靈王于其二十六年(公元前300年),“復攻中山,攘地北至燕、代,西至云中、九原”。“九原”即在麻池古城北城。
麻池古城分南北二城,二城相接,呈斜“呂”字形。北城城內留存有3座高大的夯土臺基,呈‘品’字形分布。有考古材料證實,商周、春秋戰國、秦漢時期,重要建筑的高大臺基都是夯土筑造,宮殿臺榭也是以土臺作為建筑基底。臺基經歷千年風霜不倒,可見古人夯土技術之發達。
包頭博物館館長、研究員張海濱介紹,北城的3座夯土臺基遺址,與秦直道起點陜西省淳化縣林光宮遺址內的三座夯土臺基在形制、布局上相同,這里應為秦直道的終點——戰國、秦九原城,漢五原郡九原縣城,南城是漢五原郡五原縣城。遺址位置在直道正北方,九原作為秦直道的終點,符合史書“直通之”的記載。
“秦和西漢時期,關中地區為全國的政治中心,包頭的地理位置正好處于關中之地的正北方。古城南臨黃河,北望陰山,扼昆都侖溝。昆都侖溝溝口地處大青山和烏拉山的分界處,這是陰山地區非常寬闊平坦的一條溝,在過去是一條非常重要的軍事通道。麻池古城的一個非常重要的軍事意義,就是扼守這條軍事要道。秦修筑 長城和秦直道,將北方前線與中央政權聯結起來,秦直道和長城的組合,因此被稱為是‘劍與盾’的組合、‘弓與箭’的組合。這弓與箭的交會點,正是包頭。因此在秦漢時期,包頭的戰略地位非常重要,是北方戰略防御體系的重中之重。”張海濱實地考察時,曾登上位于鄂爾多斯市的秦直道遺址,在此遙望北方,視線直指麻池古城和昆都侖溝。由此,麻池古城作為秦直道的起點,是確定無疑的。雖然包頭境內未發現直道遺跡,但鑒于在麻池古城遺址內發現的三個夯土臺階與秦直道起點陜西省淳化縣林光宮遺址內的三座夯土臺基在形制、布局上相同。再結合《水經注》中“西北接對一城,蓋五原縣之故城也”的記載,麻池古城為戰國、秦、漢的九原,漢五原郡治所的“前世”身份得以確認。
麻池古城自古是兵家必爭之地。它是一個完整的古代軍事布防系統的指揮中心,與周邊的幾座古城“排兵布陣”,共同構成一個扼守陰山石門峽谷的防御體系。若從空中俯瞰包頭境內的古城分布,包頭留存的秦漢時期的幾個古代城障有一個共同的中樞神經,就是麻池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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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城佳話
作為歷史上的郡邑治所,麻池古城歷經戰國、秦、漢數百年的風霜,見證了這一時期“北邊”眾多的重大事件和著名的歷史人物。
趙武靈王為抵御林胡、樓煩的南侵,在此設屯兵重鎮九原,并進行了“胡服騎射”的軍事改革;扶蘇和蒙恬由此“卻匈奴七百余里”,修筑長城;西漢衛青、霍去病率軍經昆都侖溝北擊匈奴;漢武帝曾親率大軍遠征匈奴,經麻池古城,過昆都侖溝;還有在當地廣為流傳的傳說中,產于麻布之上的“五原郡九原人”呂布的故事……
眾多的名人典故之中, 昭君出塞的故事廣為流傳。據《漢書·匈奴傳》的記載,公元前52年和公元前43年,匈奴呼韓邪單于兩次從秦直道入 長安,尋求漢朝的支持。后匈奴結束分裂,呼韓邪單于回到王庭。不久,呼韓邪單于再次赴長安,請求和親,漢元帝賜 王昭君為其妻,呼韓邪單于攜王昭君出塞。
呼韓邪單于兩次入漢,都是經包頭沿秦直道前往長安。但史料中并沒有明文記載昭君出塞的路線。
“通過后人描寫昭君出塞的文學作品,世人普遍認為王昭君應該是沿著秦直道方向出塞的。‘北風雁急浮云秋,萬里獨見黃河流’(《王昭君歌》是唐劉長卿)、‘斂眉光祿塞,回望夫人城’(南北朝庾信《昭君詞應詔》)、‘漢國明妃去不還,馬馱弦管向陰山’(唐楊凌《明妃曲》)……這些古詩中描述的黃河、光祿塞、陰山等沿路場景,據此判斷至少在唐代時,人們是這樣認為的。因此在麻池古城召灣漢墓發現‘單于和親’文字瓦當,也就不足為奇了。”張海濱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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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盛景象
翦伯贊在《內蒙訪古》中曾提到麻池古城,“民族關系緊張時期是個戰場,而在民族關系緩和時期則是一個重要的文化交流驛站。”自昭君出塞,北方草原六十余年間不見烽火,同時隨著中原地區的手工業、物資的流入,人口熾盛,牛馬遍野,黃河地區經濟空前發達。麻池古城附近發掘出的大量墓群及豐富的陪葬品便是一個佐證。
據包頭博物館工作人員講解,作為麻池古城的主要墓群,召灣漢墓位于麻池古城西南5公里處,與麻池古城有著生居死葬的親密關系。這里出土的“單于和親”文字瓦當,便是當時為記錄王昭君出塞和親這件大事而專門燒制的。此外古城一帶還曾出土金銀質的虎、豹、駱駝形鏤空飾片,以及有狩獵圖案的簡形器等,具有鮮明的匈奴文化特色。
召灣漢墓墓葬規模較大,這里發現了大量的磚室墓、墓槨墓,出土物品豐富,其中包括堪稱“天下第一樽”的黃釉浮雕神話故事紋陶樽。記者在包頭博物館看到,22厘米高的陶樽上布滿了各種浮雕,有九尾狐、獨角羊等上古瑞獸,還有后羿射日、大禹治水、玉兔搗藥等神話故事,反映了登仙成道、長生不死的主題。這說明在西漢中晚期,陰陽五行、黃老思想、神話傳說等意識形態占有比較重要的位置。
在包頭博物館展廳內,兩枚虎噬羊銅席鎮同樣引人注目。雖然席鎮表面銹蝕、磨損嚴重,裝飾細節已不可知,但清晰可見虎張開大口咬噬于羊脖之上的驚恐瞬間。
“漢代人們席地而坐,出現了用重物壓鎮席四角的做法,這個重物就是席鎮,是中原地區特有的器型。而上迄商代下至兩漢,動物紋飾多是草原民族盛行的裝飾。中原式器型以典型草原民族紋樣為造型,說明北方民族的文化已與中原地區的文化創作相融合。”包頭博物館的工作人員表示,這反映當時草原民族與中原民族已經建立了密切的關系。作為草原文明和黃河文明的交匯之地,麻池古城是文化傳播的重要通道。
兩千幾百年間事,只剩蓬蒿伴土墻……東漢末及三國兩晉南北朝時期,陰山南北戰亂紛紛,古城在蒙古高原的浩蕩長風中逐漸沉寂。直到300多年前,走西口的山西人來到這里,形成了包括王家、邢家在內的四大家族之后,這里才再次喧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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